光霞莊園——第一卷“漂”011
第三章朝九晚五新工作（1）別離總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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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青要走了。
公司派他到華中大區(qū)去做業(yè)務(wù)經(jīng)理，任期一年，一年后回北都總部還是在華中就地提拔為副總，或者去其他大區(qū)——這要看他這一年的業(yè)務(wù)開展情況另定。這是劉鐵到了后，王建偉聽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聽出來的。惹得坐在上菜位置的王建偉和小虎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覷。
李長青的表情很復雜，時而意氣風發(fā)，大有“深入基層，廣闊天地”的豪情，時而消沉沮喪，有太多的不甘心、不情愿，好像是被“守關(guān)戍邊，充軍發(fā)配”。
“離開”的話題搞得酒桌上大家都有些拘謹，卻又繞不開，有人就約著一年后還在這里給李長青接風，或者計劃著要去華中找李長青一塊兒發(fā)展云云。
席間有位女孩恰好是華中地區(qū)的江北人，就順著這個話題聊起了那里的風土人情，氣氛就一下輕松了很多，李長青和眾人也開始嘻嘻哈哈的和這個女孩學起了江北那里的方言，又聽女孩講那里的民間傳說以及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兒的等等，總算開始其樂融融起來。
第一輪的啤酒早已結(jié)束，眾人已經(jīng)喝上了白酒，女士有的要了啤酒，有的繼續(xù)喝飲料，王建偉和李虎則忙著給大家拿酒倒酒，聽著大家聊天兒，偶爾應(yīng)個聲，并不怎么插話搭言，也沒有喝酒。
眾人互相感謝著、鼓勵著、又互相祝福，一口一口的酒下肚，李長青的話明顯的多了起來，開始咿咿呀呀的說起公司的一些事情，穿插著講些自己對待北漂的“兄弟姐妹”是如何的“仗義”等等，說著說著，邏輯就有了些混亂，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上句不接下句的嘮叨，伴隨著比較夸張的各種揮手的動作，大伙兒明顯都感覺他喝得有些多了……
桌上幾個人就開始勸李長青，“少喝點”、“差不多到量了啊”、“別喝倒了”等等，李長青高高的揮著手，嘴上含混的應(yīng)著“沒事兒、沒事兒，今兒——高興??！”。
劉鐵開始的時候都比較沉默，一口一口的抿著酒，話也很少，作為校友，作為一起工作的同事，他今天的表現(xiàn)，和酒桌上的老大劉志成差不多，不提酒、不敬酒，偶爾沖著大家點點頭，應(yīng)和著偶爾咧嘴笑笑，然后就是很認真的聽大家聊天的。
“長青~~~”，酒過三巡，劉鐵這才主動的端起了酒杯，略停了一下，又看了看李長青杯中的酒，道：“長青，我敬你一杯吧！——咱哥倆，整一口？！”。
“欸~~~”，李長青一邊把身子向椅子上靠，一邊擺著手，“你這還是第一杯呢！我都第二杯了~~~去去去~~~我不和你喝，你喝完這杯咱再喝~~~”。
劉鐵就翹了嘴角笑起來，端著杯子伸向自己斜對面的劉志成，“成哥，咱哥倆整一口吧，人家長本事嘍~~~都不和我喝酒了~~~”
“呵呵~~~”劉志成也少有的呵呵笑了，遞過杯子來和劉鐵碰了一下，道：“是長本事了，你看我都沒跟他喝？！咱不搭理他——”
“咋的？！”，李長青把脖子梗了梗，歪著腦袋，用手指著倆人端起的杯子，指指點點的，大著嗓門，滿嘴噴著吐沫星子，“就你倆？！就你們倆？！~~~第一杯酒還剩這么多？！”
“那你說咋整？這桌就你本事大??！”劉鐵笑著問。
“干了！都干了！！滿第二杯咱們喝?。?！”劉長青又一邊說著一邊高高的揮起了手。
劉鐵和劉志成對視一眼，然后雙雙仰脖，一大口下去，都干了杯中酒。
看見劉鐵要找酒瓶的樣子，王建偉忙的拿了酒起身，正要過去給劉鐵倒酒的時候，卻被劉鐵伸手攔了，然后接過王建偉的酒瓶，先是去給劉志成倒酒，一邊倒著酒一邊說“成哥，倒好的時候你說話~~~”
眼見著已經(jīng)倒了半杯了，劉志成高高的說了聲“好??！”
劉鐵就忙的收了瓶子，然后又給自己倒上，也是半杯，好像覺得還不夠，就又填了點。
“你也差不多了啊……”劉嫂瞥了一眼劉鐵，又看向劉志成，笑呵呵的道：“大伙兒還都勸長青呢，你們哥兒倆可倒好，這是非要喝到量了才行唄？！——你倆自己喝吧，別再拉著長青喝了，他今天喝得也差不多了，又喝得急了些……”
“沒事兒嫂子！”李長青直了直身子，往桌前湊了湊，“我們兄弟幾個喝酒，從來都不勸酒，誰自己喝不好了？！那就得怨他自己~~~”
“來啊~~~”劉鐵端起杯子湊向李長青“別扯別的，第二杯了，整不整？”
“你就倒半杯，我不和你整——”，李長青端起酒杯來就向后躲。
“行！”劉鐵端起杯子在桌子上墩了墩，敲得桌子噔噔的響，“你不陪我喝？拉~~倒~~！”就端起杯子沖著眾人分別遞了過去“成哥、小民、老九——誒，弟妹是啤酒??？好！！來來來，有酒的，咱咂一口——長青喝多了，咱不帶他了啊~~來！~~~”眾人噼里啪啦的碰了杯，氣氛就更熱鬧起來。
李長青笑吟吟的看著大伙兒碰杯，剛也要伸過手去碰杯，卻見大家已經(jīng)各自仰頭喝了酒，就放下酒杯，抬手捋了兩下三七分的頭發(fā)，訕訕的笑了兩下，然后拍了兩下巴掌，半耷拉起了腦袋，嘴里含混的嘟囔了兩聲“好！好！！”
劉鐵剛坐下，就沖著王建偉和李虎這邊抬了抬手，吩咐道“叫服務(wù)員，要兩瓶冰水”，然后把李長青面前還有半杯的白酒倒給了自己一點，又沖著劉志成揚了揚杯子，劉志成也沒說話，直接接過酒杯，就把剩下的酒都倒進了自己杯里。
“那~~~咱倆追一下進度？”劉志成端著杯子問劉鐵。
冰水到了，劉鐵先給李長青的酒杯里換了冰水，一手舉著杯子，一手拍了拍李長青“喝口水！醒醒了~~~”，然后看了看劉志成，又環(huán)顧了一圈眾人的杯中酒，道“要么~~~干了吧！有白酒的干了，想喝酒的換啤的，不想喝酒的喝飲料，喝水也行，好不好？”
“好！??！”，眾人應(yīng)和。
李長青晃了晃腦袋，使勁的睜了睜眼睛，一邊問著“白酒的干了??？”一邊端起自己的酒杯，并不細看，也不待大家反映過來，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下肚，剛喝一大口，登時就坐直了身子，屁股也離了座椅，舉著杯子大嗓門的嚷嚷道：“我靠?。∵@是啥？??！”
“水！水?。 眲⒅境删o著答道。
“咋這么涼？！”李長青追問。
“哎呀~~~”劉鐵無奈的撫了撫額頭，淡淡的說“天吶~~冰水~~~這是冰的水呀~~”
李長青稍稍緩了緩，道“嗨！~~~誰給我換的冰水啊，我還當是酒呢？！”
“這回醒了吧？還喝么？換不換啤酒？”劉鐵笑呵呵的問。
“少來??！我再想喝醉也不至于非要喝雜酒，你們換你們的”
“那這一杯我們敬點兒什么吧？！”有人提議。
“敬~~~敬夢想！”劉鐵道。
“敬什么夢想？！這還沒散場呢~~~”李長青不耐煩的搖愣著腦袋，接著補充道：“先敬身邊人！”
“??？~~”酒桌上的幾位女士頓時就都“啊”出了聲。
劉鐵倒是痛快，‘噔’的就站起身來，端著杯子沖著劉嫂道：“老婆，我敬你！”，惹得劉嫂用手半遮著臉，嘴里嘟囔著“完了完了，這可又都喝多了”
“來，夫人！”劉鐵一本正經(jīng)的道“咱給他們起個頭兒？”
“你想喝就喝你的，今天送長青，我特批了~~~”劉嫂忽然就漲紅了臉，一邊躲著一邊道“你就不用敬我酒了！”——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老婆，今天雖然說是給長青踐行，但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值得大醉一場的不是今天的短暫分離，而是難得有這么多可以一起隨意嬉笑怒罵的朋友。我比長青早兩年到北都，我們又一起上班，我們一直親如親兄弟一般——”，劉鐵說著，頓了頓，目光掃過全桌，又繼續(xù)道“我這幾年在北都的生活告訴我，在北都——聚散、離合，是常態(tài)??！什么是成功我不知道，但我認為，在北都，失敗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一成不變，說什么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說得不對！錯的??！機遇與挑戰(zhàn)不是并存，他們本身就是一回事兒！”說完，側(cè)了身朝向身邊的劉嫂說：“但是！……少芳，芳芳，我的老婆”，劉鐵說道這時，就用胳膊環(huán)了老婆的肩膀，又環(huán)顧四周，略帶口齒含混的道“你們——叫嫂子??？！”
眾人隨即應(yīng)了聲“嫂子”，繼而就有人鼓起掌來，劉嫂只是撅著嘴，也不說話，隨著劉鐵環(huán)摟了脖子的動作悠悠的晃了幾下，也不阻攔，也不搭話，一幅‘由他去’的樣子。
“老婆，我先干為敬！”
“好?。?！”，眾人鼓掌叫好。
“世間——始終——你最好！”，說著，劉鐵一揚脖，半杯多的白酒就一飲而盡。
大伙兒都情不自禁的再次鼓起掌來“好！好！~~~”
劉嫂只好翹了翹嘴角，伸手去端眼前的飲料，剛要舉杯，就忽然被桌上的一個女孩兒攔下，“等一下，姐，你也得說句話?。¤F哥說的是‘世間始終你最好’呢！~~~”
“嗯~~~”劉嫂稍微的想了想，就把杯中的飲料倒進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然后拿起一瓶啤酒來，咕咚咕咚的倒了一杯，舉起來，莊重的說了句“有你——一生——有意義……”說著，也干了杯中酒。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變了有情義……”這時，不知道是席間的哪位女生，忽然就輕哼起了這首曲子，惹得大家也不由得跟著一邊哼唱，又一邊端著各自的酒抿上一口。
熱鬧了一小陣，直到哼唱的聲音小了下來，李長青就端著杯子磕了磕桌子，感慨道：“真是啊，人海之中，遇到了你們，哎~~~感謝大伙兒，這北都的一路上——有你們！”，很是麻利的就干了杯中酒，然后又抓過酒瓶給自己倒上，眾人也沒人再去阻攔，似乎心有靈犀似的，就又有人不約而同的再次哼唱起了歌曲——“一路上有你”，開始還是哼唱，到了最后，幾乎都陶醉在了歌曲的韻律之中：
“
你知道嗎，愛你并不容易，還需要很多勇氣
是天意吧，好多話說不出去，就是怕你負擔不起
你相信嗎，這一生遇見你，是上輩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讓我愛上你，才又讓你離我而去
也許輪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該我還給你
一顆心在風雨里，飄來飄去，都是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愿意
就算是為了分離與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點也愿意
就算這輩子注定要和你分離
……”
大家一邊哼唱著，都一邊開始給自己倒酒，說不清是被這歌熏陶了，還是被當下的情境感染了。仿佛都覺得，和著這首歌，自己應(yīng)該喝一口，或是敬“一路上的你”，或是敬“一路上的自己”。
然后各自找身邊的人碰杯，幾個一開始不喝酒的人，包括席間的兩個女生和王建偉、小虎，也叫了服務(wù)員要了啤酒，老板笑呵呵的拿過幾瓶來，熱心地囑咐著，說哪些是涼的哪些是常溫的，然而，并沒有人理會他，啪啪的都被打開，一個個的也都倒?jié)M了杯，捧著酒，哼著自己熟悉的旋律，隨著旋律一邊輕輕搖曳著自己杯中的酒，一邊想各自的心事，或者迎向伸過來的酒杯，也不管對方是誰，輕輕的碰一下，然后狠狠的咂上一大口。
飯館里其他幾個吃飯的人似乎早就看慣了這樣的場景，投過來幾次目光，然后互相對視的笑笑，再搖搖頭，繼續(xù)吃自己的飯。也有幾個也同樣喝酒的客人竟也應(yīng)和著大家的歌聲，舉了手中的酒杯，聽這一桌人唱歌，然后也和自己的同桌碰起杯來，大口大口的喝著。
最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張羅的，這場酒局終究還是散了場。
大家都干了杯中的酒，又相互握手，有的甚至相互擁抱，各自說著一些豪邁的話，彼此都說著“謝謝”或是“保重”，然后各自囑咐著才散了席。
王建偉也喝了些酒，感覺暈暈乎乎的，老大劉志成更是喝了不少，頭都有些抬不起來了，起身時明顯搖晃得厲害，卻又拿了自己的酒杯，再倒?jié)M了一杯啤酒，挨個的和飯館里的每個客人去碰杯，客人們也都很高興的應(yīng)著，劉志成則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謝謝”，最后見都碰過了杯，就站在飯店中央，然后雙手舉了杯，底氣十足的說了聲“謝謝大伙兒??！”，之后一飲而盡。
飯店老板趕緊跑過來接了杯子，和王建偉、小虎一起扶了劉志成，囑咐著“慢點兒、慢點兒~~~”，飯店里的眾食客、酒客也紛紛擺手致意。
王建偉和小虎就扶著醉成泥般的劉志成往回走，剛到“自家”門口，就看見李長青半弓著身子，手扶著墻，“哇哇”的在墻角那邊吐得不成樣子。
扶了倆人進屋，各自給喂了些溫水，怕倆人再吐了，就用臉盆接了些水，放在炕邊上，王建偉和李虎倆人彼此對了對眼神，都疲憊的長出了口氣。
“三哥，你工作找得怎么樣了？”小虎忽然問道。
“剛收了兩條短信，都讓明天去面試”王建偉答道。
“你這總算是要修成正果了吧？！”小虎笑呵呵的調(diào)侃道。
“誰知道呢……這幾個面試再不行，我就得灰溜溜的回老家了”王建偉忽然有些悵然若失。
……
“三哥，我還想再喝點兒酒”
“剛才沒喝夠？”
“就是想喝點，你陪我喝口唄？！”
“……行~~~”
……
這一夜，似乎注定是一個醉酒之夜。
有的被自己灌醉了，面對不情愿卻沒得選擇的事，既然很難冷靜理智的接受，那倒是不如麻痹著自己去醉一場，希望醒來后，這件沒得選擇的事，早已經(jīng)開始了……
有的是被別人感染著灌醉了自己，面對著自己雖然暫時沒有到來，卻感覺總有一天會到來的同樣的離別，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親人不在身邊的陌生城市，工作的不如意帶來的壓抑，朋友分離的不舍，一個人打拼的苦楚，加上看不到前程的迷?！斎唬绻阏J為這些因此灌醉自己的人是逃避的話，你就錯了，他們是在紀念和鞭策，紀念自己漂泊和奮斗的生活，鞭策自己時刻努力的做最好的自己，并勇敢的準備著，勇敢的迎接著——總有一天會來到的——離別……
當然，還有的是純粹的買醉，或者也有紀念和鞭策的成分吧，就像現(xiàn)在的小虎和王建偉，倆人每人拎著一瓶啤酒，各自把毯子圈起來倚在窗臺，一口一口的喝著。
寂靜的房間里，不時的傳來王建偉因為喝了啤酒而發(fā)出的咯咯的打嗝聲；劉志成沉醉后睡覺的“呼哈呼哈”聲；李長青時斷時續(xù)，或是呢喃、或是含糊的‘叫罵’聲；還間或著——傳來李虎輕吟的歌聲：
“
這城市，滿地的紙屑，風一刮，像你的嫵媚，
我經(jīng)過的那一間鞋店，卻買不到你愛的那雙鞋，
黃燈了，人被趕過街，我累的攤坐在路邊，
看著一份愛，有頭無尾，你有什么感覺。
耳，聽見的每首歌曲，都有我的悲，
眼，看見的每個昨天，都有你的美……
我從日走到夜，心從灰跳到黑，
我多想跳上車子，離開傷心的臺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