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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燕

第二十七章

姜雨燕 言喻GG 3113 2021-04-10 09:27:43

 ?。ǘ撸?p>  【二零二零年】

  姜雨燕再去八一街的時候,已在整片天南市的殘垣敗瓦下找不出它的具體位置。短短幾年的時間,整個市區(qū)迎來了大改造,所有市區(qū)以南的區(qū)域都在轟隆作響的機器聲中變成了廢墟。

  八年前她曾在這里生活過近乎一年半的時間,遇到了很好很好的老板與老板娘。五年前,她曾來到這里將一束白玫瑰,輕輕擺放在那無數(shù)次跨過的門檻前,那是對老板與老板娘的悼念。

  聽旁人說,老板與老板娘的車禍是發(fā)生在夏天。

  姜雨燕不知道他們二人的墓地選在了什么地方,所以這扇門前承載了她最深的悼念。

  這時的老街已不知在什么位置,到處都是一片廢墟,廢墟上蓋著綠色的防塵膜,周圍是用藍色鐵皮瓦扎起的圍欄。那八年前的夏夜,那霓虹燈閃爍的老街,那喧鬧的叫賣聲以及破舊的涼亭和亭下互相拌嘴的老頭,此刻就像一陣被風吹起的揚塵,漸行漸遠。

  姜雨燕知道再也無法回去,故人已不在,此時就連最后證明她在這存在過的證據(jù)都變成了一片廢墟。但她也知道,隨著時間的前行,這些曾經(jīng)的星星點點也終將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它們會化成記憶留在姜雨燕的腦中,待這些摩天大廈再度拔地而起的時候,再將投影藏進漆黑的夜晚。

  那所狹小到一眼就能望到后墻的小學校園,早在幾年前就以幡然一新。國家近些年在教育上投了好些的錢,于是這個破舊的小園子才得以改頭換面。附近原本幾十畝的莊稼地被畫成了新的校區(qū),三棟嶄新的樓房建立在新的土地上用來培養(yǎng)附近村子里的希望。

  姜雨燕走在嶄新的塑膠跑道上,清風吹過她的臉頰在耳邊留下了獨屬于法桐的樹葉聲。新建起的樓棟和圍墻一樣刷著防水的淡黃色油漆,油漆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著別樣的光。那是孕育希望的地方!

  姜雨燕依舊沒有見到吳老師,聽王校長講,吳老師早在幾年前就因為身體的原因離開了那三尺講臺,離開了這個學校。姜雨燕說不清那種復(fù)雜的感覺,在心里既不是失落,也沒有波動,就好像本該如此一般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束。

  校園以前那扇大鐵門早已被換成了遙控的自動門,直到姜雨燕走出這個曾經(jīng)的小學以后,直到那扇遙控門完全關(guān)閉以前,她才想起,吳老師其實是說過離別的。

  那是考試之前的最后動員,講臺上的吳老師滔滔不絕的講述著,經(jīng)過幾年的接觸,此時的吳老師在姜雨燕的眼里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耀眼。在下課的鈴聲敲響之前,吳老師走出教室門后,姜雨燕才兀然想起,原來當初留在黑板上的那兩個字是“再見”!

  橘子跟奶奶埋葬的地方一個在墓區(qū)一個在田間,姜雨燕待了好久。

  橘子埋在了當初小鎮(zhèn)上那個最早的墓區(qū),那是一片以前荒涼現(xiàn)在碧綠的平整區(qū)域。

  橘子埋在第三列第七排的位置,潔白大理石做的墓碑是她最顯眼的標志,就像當初她白皙的皮膚。這是姜雨燕第一次站在橘子的墓前。

  她以前沒有勇氣,再后來諸多的身不由己,這一耽擱就是十年。

  因為墓區(qū)里的條件規(guī)定,姜雨燕沒辦法帶太多的東西進來。她將一大束梔子花放在橘子墓前,將千紙鶴倒進自帶的小鐵盆里。

  梔子花的潔白與清香就像當初剛剛遇到橘子時的感覺,她是那樣的特殊,那樣的耀眼。橘子就像一束劇烈的光照進了姜雨燕陰云密布許久的生活,像傘一樣在那短暫的時光中替姜雨燕阻擋著外面的流言蜚語。

  當初沒能送出去的千紙鶴,姜雨燕又重新攢夠了九百九十九只,那燃燒時散發(fā)的熊熊大火托著小巧的紙鶴載著姜雨燕的希冀飛向橘子所在的地方。

  火光的映襯下,姜雨燕眼睛紅紅的,雖然閃爍著淚光但她忍著不讓它落下來,不能在橘子面前哭??!

  “橘子,你看你留給我的這個寶貝我一直戴在手上,你聽這清脆的聲音,好聽嗎?”

  姜雨燕坐在墓前,望著墓碑自顧自的說著,她挽起手腕,露出那個小巧的銀鈴鐺,紅色的繩結(jié)系在她纖細的手腕上,鈴鐺隨著手腕的晃動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那聲音像一把鑰匙,解開了強撐著眼淚的眼皮“橘子,我好...好想你??!”她終哭的撕心裂肺,趴在橘子的墓前哽咽著說。

  奶奶葬在了田野,那是屬于姜雨燕的地皮。

  掃墓時,一家人都跟著,姜雨燕抱著花籃,老頭拿著元寶,姜浩和父親抬著花圈。

  一地有一地的風俗,一家有一家的悼念方法。

  老頭比當初要蒼老了許多,臉上的密密的皺紋,滿頭的白發(fā),步履雖慢了些,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這些年來,老頭生活的愈發(fā)爽朗,家里養(yǎng)了一條名叫“土豆”的土狗,還有一群歡騰的母雞。老頭這些年的朋友逐漸多了起來,他會在每個午后或者傍晚和這些老友坐在一起下下象棋,回憶回憶從前。

  只是偶爾眼睛里也會莫名的泛起淚花。

  工作后姜雨燕依然每周都要回老頭那里看看,帶的東西不多,但似乎她喜歡上給這個叫做爺爺?shù)睦项^添一些麻煩,她后來帶回了一只貓起名叫“叮當”,后來和“土豆”打成了一片。后來她又帶回了兩只名叫“嘰嘰”“咕咕”的鸚鵡,于是老頭和“土豆”又多了一項監(jiān)視“叮當”的任務(wù)。

  老頭空閑的時間逐漸少了,有時候一天都要提著“嘰嘰”“咕咕”的籠子溜“土豆”。父母總埋怨姜雨燕不會疼人,說在老頭這樣的年紀本該什么都無需做了,一直下棋打牌就好,哪有像她這樣的孫女。

  但姜雨燕不聽,因為老頭眼里的那份孤獨只有她能看到。

  【墓前】

  “老婆子,我們又來看你了,你看看這次燕燕也在呢!”老頭趴在那里泣不成聲,撫摸著那隆起的土堆。

  過往如同走馬燈不斷地從姜雨燕的腦海中閃過,她趴在老頭一旁將所有的思念化作奔涌的眼淚

  “奶奶,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你在天上過得還好嗎”

  奶奶的墳頭旁有一棵兩人高的小樹,那是姜雨燕幾年前種下的。樹的葉子像是一顆顆五角星,姜雨燕將它稱為“星星樹”。

  奶奶說人死后會化作星星,在天上保護著活著的親人,有一段時間姜雨燕不敢抬頭看天空,她怕奶奶看到她過得不快樂。姜雨燕怕奶奶在天上會孤獨,于是她親手將這個“星星樹”種在奶奶墳旁。如果每一片樹葉都是一顆星星,那有這棵樹的陪伴,夜晚天空上的星星會多一些吧,奶奶也不會孤獨吧!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晃動著“沙沙作響”,那晃動的枝條像是人揮動的雙手,姜雨燕癡癡地望著,流著淚也掛著笑。

  【后來】

  姜雨燕還是去了當初那個回憶頗多的校園,那里記載了她最復(fù)雜的一面,有同橘子的歡笑,有對流言蜚語的沉默,有最初悸動的心境,有最后的一切漠然,但不論怎么說,那都是她曾生活兩年的地方。

  學校里的樓棟早已不是當初的破舊的模樣,聽說教育局撥了很大一筆錢,姜雨燕找不到她當時上課的地方。學校里唯一還在的地方,是那個長滿雜草的舊操場。

  茂密的法桐樹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陽光下光禿禿的水泥操場。姜雨燕脫下鞋,赤腳踩在那曬得發(fā)燙的水泥之上,她小心翼翼感受著陽光的溫度,順著視線的前方望過去,在前方的某一處,有她和橘子共同待過的地方。

  姜雨燕悄悄的來到這里,誰都沒有打擾,之后她又悄悄的離開,誰也沒有告訴。

  李婷婷后來考去了武漢,周湘去了南京,十幾年的時間流逝,彼此成為了列表里的陌生人。

  莎莎在一九年結(jié)婚生子做了母親,當時姜雨燕是伴娘,聽說男方與莎莎都是彼此的第一人。

  【再后來】

  有個叫小魚的混蛋收到了一個屬地河南的電話,電話的這頭他幾次平復(fù)呼吸終是顫抖的問

  “姜同學,是你嗎?”

  小魚不知道姜雨燕自離開廠區(qū)后的五年里都發(fā)生了什么,吃了多少苦?他只知道,這個被他叫做姜同學的姐姐,終于如愿以償成了美術(shù)老師。

  那場電話打了很久很久,兩人就像說不完話的老友,還是像五年前那般,姐姐說,弟弟聽。

  后來在當天的日記里,那個叫小魚的混蛋這樣寫道:

  “能為一個感興趣的目標努力一輩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那是那個被他稱為姜同學的姐姐,用了四分之一人生找到的答案。

  后來小魚在微信里收到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幅用水彩畫的照片,圖片中,姜雨燕長發(fā)束在一側(cè)笑著看著左手邊的男孩。一個眉毛彎成月牙,卻有一道斷痕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男人的視線留在姜雨燕的側(cè)臉上,眉目間是化成水的溫柔。

  那個照片左側(cè)八九歲的男孩,大笑著扮鬼臉,伸出比“耶”的那雙手的手腕處,清晰的系著一個紅繩。鈴鐺系在一側(cè),欲在畫中作響。

  聽說,小家伙叫“念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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