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明國的人被齊越安置在永安宮,姒月淺一想便覺得他這地方挑得不錯。
永安宮,是一個不存在于皇宮范圍里的宮殿,需出宮門往西南方向走上一刻鐘才能到,曾是姒月皇爺爺文帝老年時候的寢宮。
文帝后期,國家經濟強盛,這位老皇帝在做太子時就奢靡成風,老了之后更喜歡標榜自己的功績,舉國上下大興土木,為他建了不少宗廟祠堂和歌頌他的大型建筑。
其中,最廣為世人所知的便是這座耗費了數千萬人力和財力的永安宮。
宮殿占據蒙城十分之一的土地,主殿更是能一次容納七萬人,老皇帝在時,常辦宴會,地點也多選在這里。
文帝最喜調音,曾譜過一曲氣勢恢宏的《幻天》,當年為了將這曲子的美感發(fā)揮到極致,一向主張音舞和諧的老皇帝傳召美女佳人共計五萬名,在這宮殿內和著幻天,排了了一段驚艷絕倫的幻天舞。
姒驍最不愛跟孩子說自己父皇的事,偶爾說起,必然提起此事。
他常常說自己當年被迫參加文帝的奢靡晚宴,卻在聽見宛若天樂的幻天時,恍惚間以為自己置身仙境,從此以后對父皇的奢靡生活不再那么反感的事,雖然言語中還是會對自己這種被迫的妥協(xié)表示不甘,但顯然,文帝所辦的樂舞盛會魅力不容小覷……
不過自老皇帝龍馭上賓,歷帝繼位,他本就疲于應付群臣,更懶于宴飲之事,除了掃灑的宮人,永安宮便漸漸少有人踏足了。
而現(xiàn)在,兩人尚未走近,大殿內的鼎沸人聲就已經穿過層層樹林,落到了姒月耳朵里。
齊越拉著她遠遠停住,手指一響,幾個勁裝侍衛(wèi)從樹上落下,一個手上捧著一套灰白的太監(jiān)裝,余下幾個各捧著一個黑色包袱,不知道裝著些什么。
“殿下且慢,容寰來得不善,您直接去見,怕他拿您與他舊時的盟交做文章,不如喬裝一番,探探他的目的再說?!饼R越說著,看了一眼姒月陰鷙的臉色,又指了下那幾個黑包袱,“殿下放心,我特命人帶了遮擋之物來?!?p> 姒月盯著那套衣裳和幾個包袱,感覺眼前這廝越發(fā)不可理喻起來:“王爺計劃果然周密,東西帶得樣樣俱全啊?!?p> “殿下謬贊?!彼笱圆粦M地應下姒月的“夸獎”。
……
大殿之上,赫明國太子容寰獨坐高位,左右都站著兩個穿著尖銳鎧甲的壯漢,只在左側多了一個手持羽扇的布衣男子,儼然軍師的模樣。
大殿之中,身著赫明國黑色軍袍的將士們將所有軍規(guī)丟置腦后,唱著赫明的鄉(xiāng)音,猜拳豪飲,明明尚未過宮殿可容納人數的半數,正殿卻仿佛被這些雄壯的武夫擠得空位寥寥。
齊越身姿挺秀,在這數萬人之中也是獨樹一幟的那個,容寰一眼看到來人,只將手微微那么一抬,熱鬧非凡的將士便在瞬間緘默,原地以軍姿立正。
姒月在心內感嘆:赫明不愧是以武力起國,容家的治軍之道在這世界上只怕少有能與之匹敵者。
“攝政王只帶一個隨從過來,果然很有誠意啊。”容寰半點沒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合攏的扇骨敲在手心,清脆又帶著幾分危險的寒意。
“還不給攝政王見禮?”容寰眼盯著齊越,卻對自己手下的將士下令,“帶你們出來,還如此不知禮數。”
容寰說完,赫明士兵齊齊抱拳,盔甲碰撞和拳掌相碰的聲音掀起似鼓聲浪,而后又齊聲山呼“見知月王爺”五字,更如林間雷暴,驚起殿外停歇的鳥群。
容寰滿意地點點頭:“既到了別國,即便對面是莽夫,你們代表的也是赫明的臉面,這種事情本殿下可沒興趣教你們第二遍哦。”
他話說得狠厲,但卻分明是在借齊越罵知月國上下不過是些莽夫!很好……
姒月將頭埋得更低了些,心里盤算著該怎樣才能讓那小子死得不痛快點。
“太子這次親自率領部下過來,顯然是對知月勢在必得了?”齊越倒也淡定得很,在臺階之下與容寰對立而視,雖處在低位,但氣場依舊強大,沒有叫容寰給壓了過去。
容寰把手上那把約莫有半臂長的折扇緩緩展開,姒月悄悄抬眸,雖然離得有些遠,但她仍辨認了出來,那扇面上描的是知月的邊防圖。
“勢在必得談不上,本殿下一向提倡以德服人,況且你們純安公主是本殿下的故交,多少也得看看她的面子,所以最后能否得到知月,主要還是看這里百姓的意思。”
若是凌遲,好像還簡單了些。姒月?lián)u搖腦袋。還是跟撒鹽配合起來,效果更好。
見齊越不說話,容寰將扇子收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手心中敲著:“攝政王如今是知月的皇婿,但到底不是姒家人。據本王所知,你的生父武清,便是死在老皇帝手里,如今姒驍已死,你大仇也算得報,又何必繼續(xù)費心思在這個傷你不淺的國家?不如你與本王合作,助本王將知月拿下,到時,本王統(tǒng)一赫明和知月,你在知月替本王做衛(wèi)國大將軍,外加美女三千,黃金千石,地千頃,如何?”
“太子殿下果然豪爽,只怕小王實在難擔此重任?!?p> 容寰一愣,沒有太多訝異,反而大手一揮:“那攝政王想要什么?”
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本王曾經駐守知月與赫明邊界,聽來往商客議論國赫明皇室的一個寶物……”
齊越欲言又止,似是不敢提出來,容寰卻大手一揮,異??犊骸巴鯛斨还芴?,只要本殿下有的,都不在話下?!?p> “聽聞赫明容氏藏有一寶,納于懷中,冬季溫潤軟暖,夏季冰透沁骨,遠觀如天界風露,近觀似人間清荷……”
齊越話未說完,容寰的面色已經極為不善起來,緊捏的雙拳透露出他此刻的不快。
姒月愣了一下,她自認對赫明諸事了解詳密,卻也從未聽過這物件,她悄悄看了一眼容寰那即將暴走的模樣,想來不是個輕易能做交易的寶貝。
原來齊越今日另有目的。
“攝政王果然是獅子大開口啊,胃口可真不小?!比蒎疽а狼旋X地說道,“不知是哪個見多識廣的商客說的,本王還真想見見這位奇人啊。”
“不過是位過路的旅客罷了,于茫茫天下,不過是一粒沙礫,哪里還能去找到呢。”
容寰上下打量著齊越,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一下,心緒已平復了不少,對于齊越的要求,也微微松口,開始有了轉圜的余地:“攝政王要知道,這東西即便在我們赫明皇室中,那也是無價之寶?!?p> “這是自然?!?p> “雖說,王爺若是能助赫明拿下知月這塊財地,便是想要一人之下也不為過,可您要的這東西,珍貴程度卻遠遠超過赫明啊……”
姒月這下是真暗吃一驚,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難得至此!
“那王爺是不是也應該拿出點什么,與我們進行交換呢?”
“太子想要什么?”
“自然也是……”容寰微微一頓,手中折扇向齊越身側一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