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初發(fā)硎，誰與爭鋒

　　胡壚話音方畢，身形忽地隨著鳳天南暴漲的棍影倒飛出去。

　　后面的兩名“五虎門”弟子都以為他是一招不慎受了自家掌門一棍，大喜之下雙刀齊出分?jǐn)厮箢i與后腰。

　　胡壚卻是頭也不回地雙臂倒卷，貼著刀鋒一下吞吐閃爍，在兩人胸腹間一觸即收。

　　那兩條偌大的漢子應(yīng)手而飛，落在數(shù)丈外倒地不起，雙目怒睜面容扭曲，赫然已經(jīng)氣絕身亡。

　　“媽，那兩人怎地死了？”人群中的少年面色陡變。

　　他終究年少，雖然由母親教導(dǎo)了一身武功，又憑著一腔意氣在街頭收拾過一些痞棍惡霸，但殺人的事情從未想過也從未見過。

　　婦人也收起臉上的笑容，神色間流露出幾分凝重：“老娘竟是看走了眼。這小牛鼻子不僅腹黑更兼手段狠絕，竟是當(dāng)真奔著滅了‘五虎門’滿門而來。方才那兩人都是被他用重手法點了死穴?！?p>　　“點穴？”相比眼前的事情，還是武功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少年大為驚奇，用帶著點埋怨的口吻道，“既然這點穴功夫如此厲害，娘你為何總說時機(jī)未到不肯教我，只教了我解穴的法門？”

　　婦人似是無言以對，遂陡然變臉一掌抽在兒子后腦，怒罵道：“老娘既說了時機(jī)未到，那便是時機(jī)未到，輪得到你這臭小子質(zhì)疑嗎？”

　　少年被打得抱頭鼠竄，逃離母親的魔爪，擠到前面去看熱鬧。

　　婦人也輕輕舒了一口氣。她自然不好意思說當(dāng)年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丈夫這識貨買家。因為急著將自己出手，她尚未隨父親學(xué)完全套的點穴和解穴功夫便匆匆嫁了人。

　　兒子在武道上天分極佳，才十七歲年紀(jì)便已將自己一身所學(xué)掏個干凈，青出于藍(lán)指日可待。為了兒子的前途，終究還是要為他另擇名師。至于那名師的人選……她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一個總將“安全第一”四字掛在嘴邊的可惡家伙。

　　此刻胡壚在一眾“五虎門”高手的圍攻下進(jìn)退趨避，從容不迫；雙手拳掌指爪變幻不定，殺招迭出。

　　他兩世為人，養(yǎng)成的人生信條便是“布局如老狗之穩(wěn)，出手似虎狼之狠”。此次決定對鳳天南出手，前世記憶中的一點不平意氣固是其中一個因素，更重要的則是為了“天地會”日后的發(fā)展。

　　即便那兩座寶藏盡都順利入手，對于“天地會”要籌謀的大事而言也只是解了一時之困。要想長遠(yuǎn)發(fā)展，終究還是要從胡壚所提的海外貿(mào)易一策入手。

　　滿清在廣東開設(shè)了十三牙行壟斷海外貿(mào)易，但在十倍乃至數(shù)十倍的巨大利益誘惑下，以走私形式進(jìn)行海外貿(mào)易的商賈從未被真正禁絕。

　　鳳天南之所以獨霸嶺南，便在于他憑著一手刀子一手銀票的軟硬手段，打通官私兩方所有關(guān)節(jié)，將廣東一省的走私貿(mào)易盡都握于掌中。

　　“天地會”要將海外貿(mào)易做大做強(qiáng)，鳳天南便成為繞不開的一道障礙。既然繞不開，那便只能將他鏟掉。

　　他已經(jīng)做好安排，只要能將眼前的鳳天南父子以及這些“五虎門”的骨干盡都除去，自然會有人出手接收“五虎門”的勢力及財力。何況眼前這些人沒有一個良善之輩，殺之心中絕無任何負(fù)擔(dān)。

　　抱定了斬草除根及除惡務(wù)盡之念，胡壚出手絕不容情，雙手起落間必有人倒飛而出，落地時無一例外地變成一具具尸體。

　　片刻之間，場中便只剩下鳳天南與鳳一鳴父子還在負(fù)隅頑抗。

　　胡壚驀地用一式“分花拂柳”的擒拿手法，右手五指一搭一扣抓住鳳天南黃金棍的頂端。

　　鳳天南瞋目暴喝，雙臂交錯發(fā)力，棍端上挑，要憑著一身深厚內(nèi)力與兩臂強(qiáng)橫膂力，將胡壚的這一只手生生震斷。

　　他卻不知胡壚這一世天賦異稟，生具神力，雙臂能扛千斤之鼎。

　　發(fā)覺對方竟要與自己斗力，胡壚不覺啞然失笑，當(dāng)時只用一只右手扣住棍端，任憑對方如何發(fā)力，那一條手臂也如鋼澆鐵鑄一般不見分毫移動。

　　“撒手！”

　　胡壚口中一聲輕喝，握住棍端的右手一抖，一條寸半直徑的黃金棍在他這一抖之下，竟然如一根柔細(xì)柳枝般大幅扭曲震顫。

　　鳳天南只覺一股無匹巨力從棍身傳到自己手上，握棍的十根手指被震得劇痛欲折，不由自主地張了開來，賴以闖下一世名聲的兵器已經(jīng)落入對方手中。

　　胡壚奪棍在手后隨意向后揮出，棍身被生生掄出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巨大弧度，砸向身后揮刀斬來試圖為老子解圍的鳳一鳴。

　　鳳一鳴但覺迎面惡風(fēng)不善，下意識的將單刀豎在身前格擋。

　　伴著一聲鏗然大響，鳳一鳴手中一柄精鋼單刀在棍下扭曲變形，刀背倒撞在身上咔嚓嚓砸斷十幾根胸骨，整個人橫飛數(shù)丈摔落地面。

　　“鳴兒！”

　　鳳天南大驚，不顧一切地?fù)屔锨叭ヌ娇磧鹤觽麆荨?p>　　胡壚將手中黃金棍在地上隨手一插，下端登時貫穿地面方磚入地二尺有余。

　　他向前一步丈余到了鳳天南身前，舉手一掌向他頂門按下。

　　鳳天南在危急之中忙向后腰處摸出一卷黑色的絲帛類物事，抖手間如雨傘般撐開，變成一張表面繪有五個猙獰虎頭的輕盾，用右臂挽了向上阻擋胡壚的掌勢。

　　胡壚掌勢不變，一掌按在輕盾表面，豈知這張輕盾的盾面及骨架都堅韌無比，竟是硬受了這蘊(yùn)含“兩儀玄功”的一掌而不毀。

　　不過此盾能承受胡壚掌力，卻不代表持盾之人同樣能夠承受。鳳天南持盾的右臂咔嚓一聲當(dāng)場骨折，本人更被隔著盾身透過來的掌力震得摔倒在兒子的身上。

　　胡壚殺心既生便不會留手，一掌受阻，第二掌隨即拍向鳳天南后背，只要一掌擊時，掌力足可將身軀重疊的鳳家父子一舉震斃。

　　豈知便在掌落瞬間，橫向里飛來一條板凳，準(zhǔn)確地攔在胡壚掌下。

　　那堅實板凳應(yīng)掌粉碎，胡壚的掌勢也稍緩了一線。

　　鳳天南反應(yīng)極快，及時抓住這一線生機(jī)，抱了重傷的兒子就地滾出數(shù)丈，暫時在胡壚掌底脫生。

　　胡壚也未立即追殺，收掌轉(zhuǎn)頭望向從人群中竄出來攔在鳳天南父子身前的一個帶著圓片墨鏡的少年，臉上神色有些古怪：“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先前蒙你出聲提醒貧道小心暗器，此刻為何又要出手阻止貧道除此惡賊？”

　　那少年似模似樣地抱拳拱手，昂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廣州方世玉。先前出聲，是看不慣姓鳳的暗箭傷人；方才出手，卻是看不慣道長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