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朽愿聞其詳!”辛棄疾震驚于張鼎豐的直言不諱,也欣賞此人另辟蹊徑的獨到見解。他不同于廟堂上那些眼高于頂?shù)挠馗_官,也區(qū)別于久經(jīng)沙場嗷嗷待建功立業(yè)的鐵血將軍。他看待事物的角度總能從最為之普通的視角去甄別出利弊關(guān)系。
多少年了,朝廷那一群達官顯貴整日沉寂于紙醉金迷,要不就是暗中勾結(jié)互為朋黨,多為爭名奪利之徒雄心消磨壯志殆盡,無一人以天下為己任?,F(xiàn)今蒼天甚幸,出了這么一個胡小友,實乃我大宋百姓之福!
張鼎豐也毫不客氣,不假思索地繼續(xù)暢言道:“眾所周知,在靠近我大宋的邊陲之地,那里擁有廣袤的荒僻土地。而據(jù)我所知,在我朝太宗時期,太宗他老人家為了對那片遼闊荒涼人煙稀少之疆域形成實際掌控權(quán),曾經(jīng)做過一系列行之有效且有針對性的方針政策。除了移民實邊、貢賜鼓勵之外,茶馬互市為我大宋鞏固邊陲安穩(wěn)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不僅維護了我大宋朔方以及西北方的長期穩(wěn)定局面,更是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的治邊政策。通過諸多以物易物的貿(mào)易,不僅讓長期生活于荒蠻之地的胡人漸次依賴于我們琳瑯滿目的貨品,同時也達到了我大宋朝與胡人之間保持穩(wěn)定關(guān)系的物質(zhì)手段。當然,通過黎民百姓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我朝戰(zhàn)馬長期處于難以滿足軍需、官用的問題也徹底得以根治化解。使得我大宋朝牧馬監(jiān)的戰(zhàn)馬從原來的體瘦羸弱變成剽悍英姿日行千里的胡馬,以夷之馬以制夷,豈不是快哉矣!”
這些知識,張鼎豐有些是從前世的課本上所學,照搬照抄靈學活用。有些則是深受前世電視劇的荼毒,汲取里面的營養(yǎng)知識加以優(yōu)化使之成為更加符合現(xiàn)狀的萬全之策。
辛棄疾大喜過望,猛然大笑道:“好!好!好!好一個以夷之馬以制夷,此等豪言壯語當浮三大白!怎奈何明日老朽即要遠赴他鄉(xiāng),今日不能同小友一醉方休,當為人生憾事矣!”
張鼎豐深以為然,他深知大宋朝強敵環(huán)伺國力積弱的背后是中央權(quán)力分立,君屬分庭抗禮間接導致冗官、冗兵、冗費,多種制度的腐敗,且行政效力的低下,致使國家開銷大于收入,國庫連年空虛,昏混衰世之政的長期滲透蔓延,實乃亡國之兆!
他飲了一口淡茶,繼續(xù)說道:“茶馬互市除了以上這些直惠,更為之重要的,就是日益凸顯的影響力和漸次輻射的凝聚力,自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是大宋子民抑或契丹胡民,渴求的無非是長久的安定生活與一處避離禍亂的世外桃源,其實在我看來,百姓是最容易得到知足的善良群體,從來只奢求吃飽穿暖,沒有家國仇恨的紛擾。雖然茶馬互市帶給他們的希冀似若泡影,可是他們始終堅信,這場來之不易的泡影時間一定會持續(xù)得更久存在的日月更長,試問,討厭戰(zhàn)爭的百姓從茶馬互市這一便民政策中不僅得到了最為直接實惠的生活,且影響到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加入,一旦這種影響力形成規(guī)模,長此以往,是否會影響到兩國戰(zhàn)局我不敢說,但是大宋、胡人邊陲賴以生存的百姓為兩國相契交好為之付出的不懈努力,卻是有目共睹的。這種持之以恒舍小家為大家的犧牲精神,注定會彪炳史冊流芳后世!”
對于他張鼎豐條縷分析的針砭時弊,辛棄疾頷首撫須,胡小友之膽色可謂大宋朝第一人,此人不僅見識超人,還能對皇權(quán)貴戚視而不見,此等秉忠直言為民為國者,當之無愧于我朝舉世無雙者!
張鼎豐呷了一口茶,深深望了一眼對面陷入沉思的辛棄疾,說道:“誠然,許是我看待事情太過片面偏激,那我換種法子,說一些具體的。我不知老先生原司職于何處,但是肯定也能從眾多事態(tài)之中,撥開云霧,瞧出一些端倪。是吧,老先生?”
面對張鼎豐信之鑿鑿果是如此的熾熱目光,辛棄疾眉目一緊:“不知小友,所指何事?”
張鼎豐徑直笑道:“胡人與我朝交惡不是一天兩天了,那胡人天生力大無比滿口胡語,兩國雖則交戰(zhàn)多年但是往來不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遍布在茶馬互市附近的暗樁探子,已然掌握胡人生活習性以及飲食習慣,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嘛!”
辛棄疾陡然間身軀一震,這等軍事機密放眼整個大宋,知曉此事者屈指可數(shù),他怎么會詳知?
張鼎豐冷笑一聲:“老先生,此事但凡有些常識的人都能從中窺一斑而知全豹,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為之稀奇的是,現(xiàn)在有些愚蠢莽夫為了一己私欲,欲想黑白顛倒,將這利多弊少興國安邦于民之事全盤否定,置我朝邊邊陲數(shù)十萬百姓身家性命于不顧,倒行逆施行悖逆之事,我說他是包藏禍心,可是何錯之有?”
辛棄疾哦了一聲,靜聽張言,旋即領(lǐng)悟過來。倒是老夫唐突了,胡小友心思靈透,見識又遠非常人可比,能舉一反三,也不為過。
“可是……”辛棄疾面帶憂戚,一時悵然顧忌地無所適從。
“可是那‘武太子’把持軍營多年,又是皇帝倚重的心腹,更有可能是我大宋朝日后的新皇,是也不是?”張鼎豐冷哼一聲。他完全沒有嘲諷辛棄疾的意思,他只是替眼前這位為國鞠躬盡瘁多年的花甲老者,不免有些悲哀!
勞苦功勞如何?老驥伏櫪如何?你能爭得過權(quán)傾朝野的‘武太子’嗎?
話說這辛老頭也不官居何品,能洞悉朝中諸多事宜,來歷決計不會那般簡單。不過這老頭能忍辱負重,藏匿于黑梟寨蓄勢待發(fā),也不知他耍的什么鬼花招。
這老頭,整天就愛搞一些出人意料奇奇怪怪的莫名之舉,
也不知何人能受得了他,降服于他。
嘿嘿,他想到得意之處,不期莞爾一笑,很快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