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族長這話,吳知府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分明是故意貶低那位女神童,不打算幫他引薦之意。
如此,他還非見不可!
吳知府打定了主意,轉(zhuǎn)移話題:“本官此次特來向李秀才當面請罪。新礦一事,陛下已知情,并且下旨召見,想必圣旨不日便可抵達。本官厚顏,要在李家村叨擾幾日。”
李家村可不歡迎當官兒的!
族長心里憋著這句話,只能說出違心之論:“大人言重了。”
二人互相謙讓著朝李家村走去,路上正巧碰上追趕而來的安寧縣令。
吳知府沒好氣道:“范通!本官即刻將你革職查辦!你也不用再跟著,回縣衙閉門思過去吧?!?p> “?。俊?p> 范縣令一下跌坐在地,事情發(fā)生得太快,美夢突然變成了噩夢,以至于他半晌也沒鬧明白,怎、怎么突然就革職查辦了?
吳知府在李家村接連了兩日,沒有好酒好菜為他接風洗塵,只有熱粥、窩窩頭果腹??v然臨近年關,煤球銷量大增,李家村仍舊過著緊巴巴的苦日子。
這兩日,楚顏一直在下山閑逛,李家兄妹赫然已成了她的小跟班。
連族長兒子、瘸腿的鐵柱叔,如今也心甘情愿當起了她的車夫。對牛車極為抗拒的楚顏,嘗試著坐了一回……居然不曾有坐過山車的嘔吐感,又穩(wěn)當又舒服。
駕車技術哪家強?李家村里找鐵柱。
楚顏逛進了一家制陶作坊,進門前忽然說了句:“鐵柱叔,我送你一個賺錢的門路,可好?”
李鐵柱正在拴牛,聞聲抬頭卻只看到她的背影。
“囡囡也要?!?p> 門內(nèi),三歲娃搖著楚顏的手臂撒嬌,惹得她樂不可支:“你用不著!有姐姐在,保證把我家小可愛,養(yǎng)得白白胖胖?!?p> 這話,三歲娃聽了十分歡喜,卻固執(zhí)地更正:“是‘大嫂’,不是‘姐姐’?!?p> 大牛膽也肥了,跟著起哄:“我呢?”
“你嘛……”楚顏歪頭一想,“做我的小跟班如何?隨叫隨到那種?!?p> 小跟班?
聽著似乎也不錯,豈不是能每天陪在她身邊?大牛心里也樂開了花。楚顏渾然不知她的玩笑話,兩兄妹竟一輩子當了真。
“店家,請問這作坊怎么沒生意呢?”
“唉!生意全被縣衙的煤球搶去了,我這家店眼瞅著只能關門歇業(yè)。”
“太可惜了……”
楚顏來過幾次,其實,早就在打這家作坊的主意。
一番攀談,聽出店家有意轉(zhuǎn)手,便旁敲側(cè)擊地試探出了店家的底線:五十兩轉(zhuǎn)手,連作坊帶八個制陶手工藝人。
五十兩也不是小數(shù)目!
楚顏肯定是沒有,秀才家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再說,這作坊是打算接手后,送給她的免費車夫、鐵柱叔的,只得另想它法。
害!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店家,我這有二兩碎銀,權當定金,這家作坊我接手了。”楚顏道:“只是出門沒帶那么多銀子,我住在山上李家村,你看能不能緩兩日,容我湊夠了銀子再來?”
“李家村?”店家似乎很驚喜,“你真是李家村來的?”
這還有假的?
楚顏沒搞清楚狀況,只點了點頭。
“煤球!”店家又驚又喜,“煤球是不是你們村的?”
“當然是呀!”囡囡搶著回答:“只此一家,別無分店?!边@話,村里人人掛在嘴邊,三歲娃早就爛熟于心。
店家激動萬分,上上下下打量起來,眼光有些異樣。
大牛見這店家目光不善,挺身擋在了楚顏身面。
“小姑娘可是姓楚?”
呦呵,這你都能猜到?能耐了,店家!
“是,”楚顏有點懵,“請問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不過……其實……”店家吞吞吐吐半天,似乎挺難以啟口的神情。
楚顏納悶不已:“這位老板,有話請直說。若是無事那我們可走了?”
“楚姑娘!楚姑娘!別走!是這樣的……”店家猶豫再三,終于憋出一句:“我想賣煤礦?!?p> “賣?”
楚顏暗忖:竟還有人打煤礦的主意?
“楚姑娘千萬別誤會。我只是、只是覺得……這是一門有前途的生計,比起我這作坊起碼強多了?!钡昙壹奔泵γ忉?。
哦,早說清楚呀!原來是想從她手里買煤球,再倒手去賣?大抵是這個意思吧。
她也是好奇:這店家從哪打聽出她姓楚的?需知她的身份只是一個被賣的罪奴,能找上她談生意,消息倒是很靈通。
楚顏探究的眼神,莫名帶給店家一股壓力。
這眼神,哪里像是一個八歲孩童的?分明洞若觀火深,不見底,透著三分精明和銳利。
“這事你應該去找族長談?!?p> “實不相瞞,鄙人姓孫,有位堂兄在縣衙做師爺。平日里常聽堂兄提起新礦,也知李家村上下皆以楚姑娘馬首是瞻。我曾多次去過李家村,村民對姑娘贊不絕口,可我也知此事他們做不得主,今兒碰巧遇見楚姑娘,故厚顏相求!”
原來如此……
這作坊店主竟是縣衙那位孫師爺?shù)奶玫?!安寧縣還真是小??!巧了!
楚顏對那位縣衙師爺沒好感,擋不住她對這家店有興趣呀!只是手中無錢,要如何盤下這家店才好?
店家見小姑娘只顧低頭沉思,半晌沒接話,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急忙讓步,道:“楚姑娘若是對這家店有興趣,可以再商量。若是能允我賣煤球一事,這作坊……送給姑娘也行?!?p> 這樣也可以?
楚顏猛地抬頭,暗忖:一家作坊,換個煤球分銷商?劃算!本著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的原則,她當即拍板。
“好!”
謹慎起見,雙方寫了契約。
筆墨紙硯擺上,兩人一拍即合,很快便完善了契約內(nèi)容,各自簽字、按手印。
只不過是兩份不一樣的契約,店家賣煤球那份是和楚顏簽的,等同于授權。
另一份,卻是李鐵柱和店家簽的。相當于,李鐵柱平白得了一家制陶作坊。
楚丫頭說送,還真送了。
只不知,她葫蘆里這次又賣的什么藥?
相處了半年之久,李家村的人,對楚顏平日的行事風格,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自有她的章法!
旁人看不透,需要去揣測,去猜!因為她不會主動或者提前告訴你答案。村里人自覺自己不夠聰明,也懶得去傷腦筋,基本和鐵柱一樣對楚顏的話言聽計從。
李鐵柱也不刨根問底,讓他簽字就簽字,讓他按手印就按手印,絕無二話。
倘若此刻將他賣了,估計他也只會幫著數(shù)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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