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清樂怯怯地但又帶著幾分焦急地走進屋中,姑余正側(cè)身坐在崖槿榻前的矮凳上,聽見聲音,轉(zhuǎn)過身來:“清樂?”
“夫人,小槿還好吧?”清樂走上前來,帳中的崖槿小臉紅撲撲的,除了一直昏睡著,氣色倒是不錯?!斑€好,我每天都在這里,經(jīng)常陪她說說話?!惫糜喾蛉嗣嫔下冻鰷睾偷男θ?,只是目光里透著幾分擔(dān)憂與奇怪:“清樂……聽說你不是……”
“唔……我從暗房出來,先是去了魔界,后來朋友去找我,他有水族至寶靈魄珠,所以,我們趕過來,恢復(fù)小槿的神魄?!鼻鍢返拖骂^,略顯局促,風(fēng)謹(jǐn)與梅歡歡大婚那天,自己被劫牢救走,去了魔界,想必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自己顯然已成為了妖界“叛徒”,此處見到姑余夫人還好,若是碰上豐辭等人,說不定已經(jīng)被“捉拿歸案”了。
姑余點點頭,倒是沒作聲,看得出來,她一直對清樂沒有惡意,雖然也知道清樂身上發(fā)生的種種,但是并沒有懷疑她什么。應(yīng)然施施然走了過來:“她魂魄在何處?趕緊給她恢復(fù)吧?!惫糜嘤牣惖乜戳藨?yīng)然幾眼,以她的修行,必是瞧得出來他是神界之人,只是為何與清樂一處自魔界而來,卻出現(xiàn)在金極宮,還執(zhí)著水族至寶靈魄珠?想到這里,她眼中不由多了幾分審視。
應(yīng)然閑閑地翹了翹嘴角,心里想著:“哼,若不是為了小青鳥,本大爺才懶得來呢?!鼻鍢芬蚕胫s快恢復(fù)崖槿,可轉(zhuǎn)瞬她又想起了什么,那日崖槿的魂魄從攝魂鈴中被取出的時候,被風(fēng)謹(jǐn)收入了冰魄匣,以?;昶遣簧?,又以澄澈心頭血保崖槿生機,看來,需請風(fēng)謹(jǐn)?shù)酱?,才能恢?fù)崖槿了。想到風(fēng)謹(jǐn),她心頭突突地跳個不停。
姑余心里也著急,立即回到:“煩請清樂姑娘看顧小槿,老身這就去請君上過來?!薄白屗^來?”應(yīng)然皺皺眉頭,十分不想見風(fēng)謹(jǐn),萬一一會兒清樂見到風(fēng)謹(jǐn),又不愿意跟自己走了怎么辦?清樂點點頭:“夫人請去吧?!惫糜嗫焖匐x去,清樂輕聲道:“小槿的魂魄在君上那里,如他不來,則無法恢復(fù)?!睉?yīng)然想說那要不把靈魄珠留下吧,可是想想看當(dāng)初到水族借寶的目的,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坐在矮凳上的清樂只覺得后背一陣發(fā)麻,是他么?他見到自己會如何?自己又該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見他?正想著,姑余走了進來,腳步急促又輕快,緊跟著她走進來的是明音,清樂許久不見明音,見到明音如既往一般站起施禮:“明音姐姐?!泵饕粢呀?jīng)知道她在此處,并未驚訝,平日里淡漠的眼中多了幾分關(guān)心:“你怎么樣?”“還好!”清樂答道。
明音再看了看清樂身邊的應(yīng)然,這小子,進了幻景天便跑了,害自己沒完成任務(wù),好在陰差陽錯,他居然帶著靈魄珠來到了金極宮。應(yīng)然撇了撇嘴,避開了明音的目光。清樂有些期待地向門口看去,那里靜靜的,自明音走進來之后再無聲息,她心里一沉。
明音從袖中捧出一白玉匣子,散發(fā)著甘冽之氣,正是冰魄匣。眾人的目光立刻匯集到匣子上,明音輕輕打開匣子,幾個藍色的光點正乖乖地躺在里面。應(yīng)然自然曉得后面的事情,他右手自左胸口一拉,一團白光閃出,白光消失后,一顆散發(fā)著白色溫潤光澤的珠子出現(xiàn)在他掌心,看起來像個比雞蛋小一圈的珍珠,形狀很圓,色澤瑩潤,珠內(nèi)光華閃動,似乎還有些通透,定睛看去有幾個彩色點點在珠子內(nèi)飛舞,其中又似有浮云飛絮,正是此前清樂見過的靈魄珠。
應(yīng)然用神力催動靈魄珠,靈魄珠光芒大盛,望過去的人皆覺得有些神識不穩(wěn),幾枚藍色的光點自冰魄匣中緩緩向靈魄珠飛去,沒入其中,只見靈魄珠光華流轉(zhuǎn),浮云纏繞,幾點藍色若隱若現(xiàn),最后集于一處。應(yīng)然用神力將靈魄珠懸停至崖槿額前,再以神力催動其中的魂魄,剛剛合為一體的藍點,瞬間自珠中射出,沒入崖槿前額。
整個過程看似短暫,但其實這其中的關(guān)竅是需有破神境之人催動靈魄珠方才可以施術(shù),恰好應(yīng)然是神族的幻景天,自然是能夠催動靈魄珠的。
“嚶”的一聲,崖槿悠悠醒轉(zhuǎn),她用九尾白狐心頭血保命,自然是生機勃勃,此時魂魄入體,靈臺一片清明。睜眼看向眾人,喚了句:“清樂姐姐?!鼻鍢费劭粢粺?,上前握住她的小手,一來是心疼她自小沒有父母,二來是心疼她遭此大劫,三來……則是心疼她被自己的哥哥陷害。
姑余面上喜色浮現(xiàn),若是比較起來,其實自己還是偏疼這個孫女,殊不知是血緣關(guān)系作祟,那崖岸本也不是崖畢的血脈。崖槿目光逡巡了一下,正與應(yīng)然相對,應(yīng)然剛剛施法助她醒來,她是有所感悟的,胖乎乎的小臉上遂露出的一個燦爛的笑容,應(yīng)然平日里是不屑這些小娃娃的,雖然妖界不常見,但神界還是有小娃娃的,不過此時,眼前的小姑娘確實有幾分可愛,他倒也沒有生人勿進地一個白眼翻過去,甚至心里還暗戳戳地想著,救醒了這個小娃娃也不錯。
明音向姑余夫人施以一禮,打算告辭回去回復(fù)風(fēng)謹(jǐn),姑余想著等崖槿好了再帶她去拜謝,便還了一禮。清樂心頭一陣揪痛,雖是怕見他,可是他當(dāng)真沒來,她卻難過得心如刀割,原來自己在他心中竟無一席之地,原來他竟真的不信自己、不愿見自己,如此想著,眼眶酸疼得幾欲落下淚來。
“清樂姐姐,你怎么了?”崖槿仰著胖乎乎的小臉兒天真地問到。不待清樂回答,她低頭掰著胖乎乎的手指頭說到:“其實我都知道,是哥哥做了壞事?!睅讉€大人齊齊向她看來,崖槿繼續(xù)說到:“我感應(yīng)到了哥哥出了問題,雖然他失蹤,但并沒有生命之虞,而且他所在之處有魔氣涌動,但是我沒有跟祖母說,我怕哥哥挨罰……”她越說聲音越低,臉也越紅。
應(yīng)然插嘴道:“所以,你這是助紂為虐嘍?”清樂見他多嘴,狠狠剜了他一眼。崖槿急忙擺擺手:“沒沒沒,我沒有那么想的,在蛇族拿到青羽,我以為是清樂姐姐約我玩兒,到了桃林才看到是哥哥,我很高興,只是他眉間帶著幾分戾氣,我正打算勸他的,結(jié)果……結(jié)果……”崖槿難過得癟癟嘴,那是她最親的哥哥啊,從小相依為命的人,此時她的心情是最差的,不但因為她是受害者,更是因為被親人背叛。
同樣臉色難看的還有姑余,她當(dāng)然聽說了崖岸所做的一切,但是,為何孫子崖岸會變成這樣,她卻不知道其中的干系。
眾人皆有些黯然,崖槿重又看向清樂:“清樂姐姐,剛剛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你在傷心呢?是因為君上么?”清樂心里一顫:“沒……”應(yīng)然搶著說:“清樂怎么可能為他傷心,小破孩兒別瞎說?!泵饕粢馕渡铋L地看了清樂一眼,方才姑余去見君上的時候,神情激動地將清樂歸來且?guī)硪患t發(fā)男子,他手上有靈魄珠的事情講了一遍。風(fēng)謹(jǐn)神情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但是,他立刻從神識空境中拿出冰魄匣,著明音去救醒崖槿,并未多言。明音亦不敢多問,她不確定君上是否是想前去將清樂捉拿問罪還是其他什么,君上也許是想到了那紅發(fā)男子正是應(yīng)然,才沒有前來,可是他是否要見清樂,她可不敢妄加揣測。
崖槿稚嫩而又執(zhí)著地辯解道:“我能看到啊,清樂姐姐心里的人是君上啊,這個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呢?!睉?yīng)然怪異地看著她,這么小的娃娃竟能看透人心?通明子?他目光再次與崖槿接觸的時候,心里一驚,趕快收回目光。
蛇族上千年才會出現(xiàn)一個這樣的族類,天生擅長觀星占卜,對四方異狀皆有所感知并提前預(yù)見,蛇族既往的“通明子”不是入金極宮做祭司,預(yù)測變化,護佑妖界,就是自己前往其他各界修行,比如,在人界擔(dān)任國師,推動國運,或者在神界為上神守護命星。除了這些,通明子還能看透人心,令人無所遁形,所以,通常他們的命盤上都是孤星,往往孤身一人、孤獨終老。想到這里,應(yīng)然心里有些唏噓,這么可愛的小娃娃,可惜了。
清樂被崖槿一說,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應(yīng)然怕她起了見風(fēng)謹(jǐn)?shù)男乃?,不見才最好呢,此間事了,便可帶她回擎蒼山修煉,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她離開。崖槿有些著急,她十分想要清樂陪著自己:“清樂姐姐,你能留下陪陪我么?”應(yīng)然氣的一瞪眼:“這么大的孩子,還有祖母在側(cè),陪什么陪?”清樂也歉然地說到:“小槿,抱歉了,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回到金極宮了,不能在這陪你,我現(xiàn)在就要離開了,如果日后你想見我可以去擎蒼山?!?p> 崖槿如泄了氣的小皮球一般,重新躺回榻上,姑余勸到:“小槿不可胡鬧,清樂和今天各位都是你的恩人,日后好好修煉、慢慢報答,切不可只想著玩樂?!泵饕粢姏]什么特別,便順著剛才的話頭作別,走出了房間。
風(fēng)謹(jǐn)一聲不響地坐在主座上,一片陰影投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的神情,明音低頭奏報:“屬下已完成任務(wù),崖槿小公主已恢復(fù)如初,待休養(yǎng)幾日,姑余夫人便帶她來覲見君上?!卑肷?,風(fēng)謹(jǐn)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明音不敢抬頭。
“她呢?”許久,風(fēng)謹(jǐn)聲音幽幽傳來,并著那看不清的神情,這聲詢問竟像是來自虛空。明音立即答道:“聽說,要去擎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