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將畫坊攤子鋪得大。
當(dāng)初吳諾告訴過柳家畫師，暗箱其實可以做成隨身攜帶的，只是這樣一來暗箱就會暴露在眾人面前，畫作也賣不了高價，而且也會引來旁人增相模仿。
最終柳家還是選擇了“薄利多銷”這條路，在巴城每個游玩的地方，都置辦下一個攤位，里面的畫師帶著小暗箱，就像后世在景區(qū)給人作畫一般。
柳家畫師只用八開大的紙，將人和背景的輪廓勾勒出來，根據(jù)入畫的人物的多少，賣五到十文錢一副。
因價格不算高昂，所以柳家這些移動畫坊生意極好。
而購買了畫作的客人，常常會將這些畫拿回去自己著色，一群少年中還對著色一事，十分感興趣，時常湊在一塊比拼，誰上的色更好看，這些少年人時不時都會到柳家的移動畫坊前排隊。
吳諾跟著李七郎來到湖邊，就將柳家在湖邊置辦的三個移動畫坊前，都排起了長隊。
畫師們作畫的速度極快，收錢也是收得嘩嘩得。
李七郎交好的伙伴，也不盡是在家族中不受重視的庶子。這次邀請他們游湖的人便是巴城中另一大戶訾家的兒子，因在家排行第七，所以人稱訾七郎，因極得他翁婆喜愛，所以從不缺錢花。
訾七郎在巴城乃至羌地都是名聲在外的風(fēng)流人物，吳諾在教坊時，他也來捧過吳諾的場，并且還寫過幾首詩。
因他又是寫詩又是打賞，吳諾對他印象極好，每次見到他，都會去陪幾杯酒。而他又和那些紈绔子弟不懂，和伎子們在一起時都規(guī)規(guī)矩矩，從不動手動腳。
教坊的姑娘們曾在暗地里猜測，訾七郎并不是真的喜歡給她們寫詩，他素日行事高調(diào)只為揚(yáng)名，讓那些大佬知道羌地有他這樣一個人物，才方便他日后外出求官，就跟陳子昂千金碎琴自我炒作一樣。
訾七郎今日邀請了不少人游湖，這些人身份有高有低，不過大部分都是巴結(jié)他的。
畢竟作為一個愛出風(fēng)頭的人物，肯定會有其他愛出風(fēng)頭的人，想盡辦法將他拉下馬去，那些與訾七郎家世背景才華相差不多的人，絕不會甘愿做他陪襯。
但像李七郎這樣的人，只要能接到訾七郎的邀請，參加訾七郎舉辦的宴會就非常開心了。
這涼亭中置辦的各式各樣的酥山，所費(fèi)材料極多，花費(fèi)錢財更是不少。像李七郎這樣靠月錢度日的人，是萬萬不敢在這上面花費(fèi)錢財?shù)摹?p> 李七郎將吳諾騙來游湖也是有他的盤算，在三姑過世之前，訾七郎給教坊寫了不少新詩，那段時日吳諾正好是教坊的頭牌。
如果能借著吳諾和訾七郎進(jìn)一步推進(jìn)關(guān)系，那他以后跟著訾七郎身后，在巴城也算是個人物了。
在來之前吳諾沒想到今日是訾七郎請人游湖，不過被騙來也沒什么，她反正是來看趙坤山的。
趙坤山如今也在柳家畫坊擔(dān)任畫師，不過只有單獨(dú)的人物和簡單的背景才會輪到她。
等趙坤山稍微有了點空閑的時候，吳諾再走到她面前：“你在柳家過得可好，我之前和柳公子提過，讓你跟著依附在柳家的匠人學(xué)習(xí)，他可有做到？”
見到吳諾，趙坤山十分高興：“學(xué)了一些，不過手藝如何，還得靠練習(xí)為主?！彼麄冞@些匠人十個有八九個，都是不會搞發(fā)明的，不過搞發(fā)明，那就得練基本功：“師父，我想跟著你?！?p> “但我現(xiàn)在不作畫了，你跟著我學(xué)不到東西，官府發(fā)勞役發(fā)到你身上，你又該怎么辦？”
“那我每過一點時間去跟柳家匠人學(xué)習(xí)，剩下的時候都在你身邊練習(xí)好不好？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當(dāng)匠人，隨便學(xué)一點，能糊弄過勞役即可?！?p> 她聽說了水碾和連機(jī)碓，知道這都是她師父想出來的，她也感到有幸榮焉。而且柳家的木匠還做了幾個小模型，她看著那些機(jī)器運(yùn)轉(zhuǎn)就覺得可有意思了。
這段時間吳諾也打聽過知道了匠人的事，匠人一般都依附著大家族和官府討生活，自立門戶的并不多。
趙坤山她爹以前就依附著官府，因為手藝不錯，所以一家人日子過得好。但趙坤山在手藝上比起她爹就差了不少，現(xiàn)在趙坤山和她奶奶都靠著他爹留下的積蓄過日子，但積蓄總有用完的一日。
依吳諾之見，也覺得趙坤山別執(zhí)著與學(xué)技藝，找個賺錢的活計更穩(wěn)當(dāng)。
“給匠人發(fā)勞役，你們可以用錢抵嗎？”吳諾問到。
“欸！”趙坤山感嘆一聲，她這師父有能力，但畢竟是家中無人服勞役的官員之女，對這些事一點都不了解，只得解釋道：“得看官府那邊是什么章程，就像今年那邊的壁畫實在是斑駁得不成樣子，好些匠人都說今年的勞役用錢財?shù)植坏簟Ｈ绻麤]有需要匠人的地方，那么那一年的勞役就是可以用錢財?shù)值??！边@錢也不是他們想給就能給。
“那你今年還是先在柳家吧！等這次勞役過后，我們再做其他的安排的。”梁山就快回來了，吳諾還不知道她日后是個什么樣的章程呢！
“……”
吳諾和趙坤山說著話，李七郎很快就找來了。
“琳瑯，訾七郎聽說你來了，十分高興，想聽你吹葫蘆絲呢！”
吳諾面露不虞，但只有供人取樂的玩物，才會被人點名表演歌舞。正經(jīng)女子再擅長樂器，也就演奏給自家夫君聽聽。
“我有些不舒服，得先走了?！?p> “你別走啊！訾七郎說要和你同奏一曲呢！”
吳諾沒理會李七郎快步離去，就算訾七郎與她同奏又如何，此事傳出去對男人不過是風(fēng)流韻事，對她呢！她從樂籍到良籍難道是白改的嗎？
李七郎看見吳諾遠(yuǎn)去十分氣憤，不過是一個伎子，現(xiàn)在又在清高什么。他都在訾七郎面前說好了，現(xiàn)在吳諾離開就是不給他面子，什么時候連一個伎子也敢輕賤他了。
吳諾回到莊子上，心里那點不痛快就消了，畢竟她現(xiàn)在心里需要考慮的事情多著呢！李七郎那副一定會報復(fù)她的表情，還不值得讓她放在心中。
日子一天天過得很快，梁山很快回到了巴城，南宮修也在催促吳諾去梁山那兒套話。
這次吳諾提出了新要求，南宮修得給她準(zhǔn)備一份以司琳瑯欸身份的通關(guān)文牒，還有一份假戶籍和假戶籍的通關(guān)文牒。
她目前還不想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可她參與到鄧總兵和采風(fēng)官的斗爭中，一個不留神就會成為第二個三姑，所以得先給自己準(zhǔn)備好后路。
梁山回來后，在一個白日就騎著高頭大馬上莊子了。
他看見吳諾待在莊子里還挺高興的，他離開時給吳諾的那筆銀子，便就是讓吳諾不要為了錢在客人處過夜，看來吳諾完成得極好。
吳諾在院子里用蜂蜜靠著羊腿，抬眼看了看梁山，一點多時間不見，梁山曬黑了，但更精干了，看著更沒人情味兒了。
“你打了勝仗回來，鄧總兵不給你準(zhǔn)備慶功宴嗎？”吳諾問到。
梁山以為吳諾會跟以前一樣不睜眼瞧他，沒想到這次竟然主動找話說，心中也十分高興：“等所以人都回來再準(zhǔn)備慶功宴。”
那日吳諾問了南宮修，怎么讓梁山對她好感消失殆盡，南宮修的問答，吳諾都覺得不太實用。
最后幾戶家宅不寧的人家身上得到了靈感，這些人家的兒媳處于各種原因，都在挑撥丈夫和婆家人的關(guān)系。
有的丈夫認(rèn)為妻子說得對，他的父母兄弟的確將他當(dāng)冤大頭，漸漸疏遠(yuǎn)了父母兄弟；有的丈夫就認(rèn)為，父母兄弟才是一家人，妻子是外人，漸漸疏遠(yuǎn)了妻子。
吳諾覺得挑撥離間這個的法子不錯，在她看來梁山和鄧總兵關(guān)系極好。
“最后攻打下南夷諸部，那也是因為你將最難啃的骨頭給打下來了，怎得還要等其他人一塊兒？鄧總兵就是不想讓你太出風(fēng)頭?！?p> 梁山覺得好笑，吳諾從來都是敷衍他，何時這樣為他著想了。
“你對我態(tài)度變化這樣大，是因為我打了勝仗，你也像城中那些人把我當(dāng)英雄了？”
吳諾現(xiàn)在說假話也是信手拈來：“我去太守府的時候，聽見有人說，皇帝會讓鄧總兵帶你們?nèi)ケ映鞘苜p，就覺得很不公平。
明明上戰(zhàn)場的是你們，鄧總兵好端端的待在庇城，為什么是讓他帶你們?nèi)?，去了庇城他得到的賞賜，該比你們多多了?！?p> 梁山拿過吳諾手中的匕首，在羊腿上戳洞。
“都是這樣的，鄧總兵是主將。再者他在巴城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他得在后方坐鎮(zhèn)。前方的補(bǔ)給增援都得有他看著。”打仗是件費(fèi)錢的事，而各地官員刨削軍費(fèi)也是常事，一個地位不高的人根本鎮(zhèn)不住那群碩鼠。
“但我可聽說，鄧總兵在最后兩三個月就沒給你們送糧草了。若不是你們在最后半旬打了勝仗，就得餓肚子和古隹部落交手了?！?p> “那是因為我告訴了鄧總兵，我們會在那個月贏下這場仗?！?p> “你知道？你找了算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