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沒想到現(xiàn)在的姑娘家,對豬竟然有興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南北風俗的原因。
“我以為你會選擇去樂坊,我今日看過你給柳七做的那副畫,你這方面的才能,在我見過的女子中無人能及?!?p> “我也這樣覺得。”雖然這些東西不是吳諾原創(chuàng)的,可這里的其他人不知道?。?p> 如果她穿越到庇城的官家小姐身上,還能被封個庇城第一才女什么的,運氣好些王孫皇子都跟在她身后跑。
可她時運不濟成了司琳瑯,還當了官伎,就算名揚天下,也只會被稱為第一名伎,也許后人會還會將她列入古代十大名妓:“我好不容易從教坊出來,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
“那我就將那個莊子交給你了?!弊銐虻募Z食是大家族立足之本,但柳生覺得再怎么折騰莊稼,也不會折騰得那塊地寸草不生,就看看面前的女子還有什么本事。
“開春之后再交給我也不遲?!彼肴ツ莻€莊子,主要是因為想將那群黑豬都劁了,以后能夠時常吃到不腥臊的豬肉。她這人從小都不愛吃羊肉,在這里的牛肉又不能吃。
“你怎么不吃魚膾?”柳生問到。
柳家樂坊的各種魚膾是招牌菜,尤其現(xiàn)在到了冬季,多了從外地運來的海魚,更是讓羌地的海鮮愛好者大飽口福。但今日這盤是鯉魚膾,口味沒好到能讓她忽略寄生蟲的地步。
“大夫說我體寒,讓我別吃生冷的食物。”
“那吃點這個,對身體好?!?p> 吳諾揭開小盅上的蓋子,里面是各種價格高昂的食材燉煮出來的,粘稠的,稀飯。
吳諾攪拌了一下:“我在糧鋪怎么沒見過這種米,是從外面來的嗎?”
“它叫澄米,是從濮族部落流出來的,聽說此物含天地精華,比我們吃栗米更好,所以我也換了些種子出來。準備分到各莊上,看看產(chǎn)量如何?!?p> “口感倒是好?!眳侵Z覺得吃起來像西米的口感,倒是能將其磨成粉,拿來做水晶包?!奥犝f濮族就靠著南夷四部,將南夷四部的攻打下來,澄米在我們這里是不是就會常見一些?!?p> “這是自然了,不過這場仗,看起來是鄧總兵落了下風。如今的荊城已經(jīng)全部落入南夷四部手中?!?p> “如果鄧總兵輸了,會不會打到我們這里來?”戰(zhàn)亂對百姓的影響有多大,吳諾已在眾多文學作品中了解過。
“羌地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高山阻隔,還有漢城、安城、陽城等地將巴城圍在中心。在他們打進來之前,朝廷的援兵會到?!?p> 即便如此,吳諾還是覺得生活在羌地不安全,等她多賺些錢,還是得往富裕之地走。
晚間
吳諾回到家中,靳孟修就去廚房提洗澡水。
“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一直給你溫著呢!解酒湯也在桌上。”
吳諾聳聳鼻子,對靳孟修勾勾手指:“你身上有絲血腥味。”
“殺魚時留下的。”
“嗯”吳諾摸過靳孟修胸膛手臂,發(fā)現(xiàn)他穿得十分單薄:“怎么不穿我給你買的襖子?不對,你每月工錢十文錢,哪來錢自己買衣服?”回想剛才的手感,似乎面料還很不錯。好一點的麻布就得四百文一匹,他在畫坊打幾年工才能買起一匹。
“是用別人打賞給我的錢財買的,我想著畫坊又不是教坊,不用上繳客人打賞的錢財,就沒告訴你?!?p> “行啊你,你既然這樣有本事。那就明日一早就去將趙錢孫李四家,將畫像的尾款收了,這四家摳得很,總想找瑕疵少付錢。”
“一大早去要錢,別人會不高興的。我下午的時候去,明日趕集,官辦作坊會有病死牛肉,我會一大早買牛肉,給你做鹵牛肉吃。明天把早飯給你溫在鍋中,你醒了就自己去拿?!?p> “好?!?p> 靳孟修要不就待在畫坊中干活,要不一出去就是半日。吳諾平日也不多問,反正一個月只給十文錢,這點錢還不足夠?qū)⑷水斪瞿九肌?p> 翌日
吳諾去到廚房,鐵鍋中的棗糕還有些溫熱。
棗糕有些中間有些稀,因為沒有徹底發(fā)酵成功,所以甜得膩人,這樣的廚藝倒很附和靳孟修落魄公子的身份。
因為今日會有客人前來,地上的雪已經(jīng)被靳孟修清掃干凈,吳諾將院門大開,就在院中烤著炭盆。
不一會兒,今日的畫師溫秋帶著帷帽來了。
溫秋來到炭盆邊,從袖中掏出兩個洗干凈的芋頭,塞進碳灰中。
吳諾摸出二十文給溫秋:“你畫的畫評價很高,我知道你看不上這點錢,但這是規(guī)矩?!?p> “那我就不客氣了?!睖厍锸墙谭簧贁?shù)會接待客人的伎子,這二十文對她來說不難掙。她想來畫坊,也是因為這是可以展示才藝地方,能夠提高她的身家。
一開始吳諾提議讓教坊的伎子,幫忙上色,是想讓那些不愿賣笑的伎子生活好一點。
沒想到最后,最受歡迎的畫師,還是溫秋和暖冬,也是她們兩人從她這里拿的錢財最多。
“你這個月二十號可有時間?上次柳七帶來柳三姑娘要介紹朋友來,還點名要你作畫。”
“可,不過交畫的時間得往后拖。”
吳諾給溫秋出著主意:“你如果忙不過來,就自己將底色涂了,細小部分拿給旁人來做。”
溫秋驚得目瞪口呆,這也太不要自己的口碑了吧!
“行家從筆觸等部分,就能看出一幅畫是誰所做,咱們這地方小,還是別干這種事?!?p> 吳諾訕笑一聲:“這我還真不知道,多謝你了?!?p> “我知道你也是想讓那群刷馬桶的多賺些,可他們干了這么多年苦力,又多年未接觸筆墨紙硯,以前學的東西全忘了,就別讓他們糟蹋好東西了?!?p> “我也是不是個菩薩,主要是現(xiàn)在缺畫師得很?!被旧厦刻於加袝粋€客人,而畫技拿得出手的人就三四個。他們晚上演出,下午排練,也就早上有時間畫畫。
“其實有人找到了我這兒,他說他見過我給柳三姑娘畫得人像,簡直是栩栩如生,所以想找我討教一番,當時我沒理他,不過他將地址給留下了。
如果你需要得話,可以將他找來幫忙,給他個學徒的身份,讓他免費幫你忙。”
“他是男是女?”
“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她?。∫詾樽约喊绲孟竦煤?,還粗著嗓子說話呢!和她說話時,我一直憋著笑呢!”
“聽起來還真是可愛?!?p>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見柳三姑娘便帶著友人前來。
她這友人是從漢城來的,因閨閣女兒家少有將畫像傳出去的。所以這友人對背景也不挑剔,直夸院子里的桃樹美,尤其是現(xiàn)在鋪上一層薄雪更有意境。
吳諾在地上放置了幾個炭盆,將周圍弄得暖和些,就趕緊讓客人坐上去。
最近天冷,所以吳諾先將人形勾勒出來,等客人對人形草圖滿意了,再讓溫秋帶著他們?nèi)サ轿輧?nèi),細致記下衣物的顏色。
等溫秋在屋內(nèi)和客人談到差不多時,吳諾在暗箱中的收尾工作也完成了。
其實溫秋等人來畫坊得次數(shù)多了,再加上教坊里的墻壁,她們大概也能想到草圖是如何完成的。也許她們私下討論過,但目前還未在外人面前多嘴。
溫秋拿著草圖走后,吳諾在院子外貼了招收學徒的告示,暗箱的秘密終有一日會傳出去,她還是趁著現(xiàn)在多賺一些快錢為好。
中午時分,溫秋說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就來了。
這年頭因為戰(zhàn)亂,好些人家就只剩下了女子,女子為了行走方便,穿上男裝在外行走也很常見。
但這姑娘是真心想扮演男人,說話也壓低著嗓音:“我叫趙坤山,是下河村人,家里是做小買賣的,幼時跟爹學過畫畫,但學藝不精……”
吳諾沒有拆穿別人的愛好,可一直忍著發(fā)笑也很艱難。
“我也是女人,不會有女子不如男的想法,你在我面前可以正常說話?!?p> 姑娘臉立馬就紅了:“很明顯嗎?”
“很明顯?!?p> “那個,我也是這幾天才扮成這模樣的?!?p> “是有緣故嗎?”吳諾本以為姑娘是電視中想仗劍闖天下的俠女,可接觸下來發(fā)現(xiàn)姑娘很內(nèi)向,扮成男人在外面行走更像不得已為之。
“我爹叫趙安忠,是個壁畫匠人,前段時間去世了。因為在外面有幾筆賬沒收回來,我沒兄弟,又怕那些人欺負我是個女兒家,就扮成男人去要賬了?!?p> “他們沒認出你是女子?”這得多瞎。
“我爹一生都想要個兒子,在外提起我時,一直說我兒子如何如何,他們只覺得我娘氣?!?p> “你為什么來學畫畫?”
“我們一家子都是工籍,我爹死了,明年州府大人會給匠人發(fā)千佛洞的勞役,我今年剛好到了服勞役的年紀。
我爹常年不在家,我那點畫技拿不出手,更別提畫壁畫。
司姑娘,我家只剩下我和瞎眼的奶奶,如果我沒點本事,我和奶奶真是一點活路都沒了?!?p> “千佛洞的壁畫,是由你們這些匠人畫的?”趙坤山是為壁畫而來,吳諾也清楚她教不了這個時代的壁畫匠人。
“是由最優(yōu)秀的匠人打底稿,我們這些人上色。但我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所以想學學?!?p> 吳諾懂了,趙坤山這是來她這兒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