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本來就有早起的習(xí)慣,因為自己的身世他更是徹夜難眠,早早的就繞著山路鍛煉起來,在清晨蔥翠的山脈之間穿行讓他感覺稍微好一些。等他汗津津的回到玄武門,平時這個點還在睡大覺的師兄們竟然都已穿戴整齊,他還挺納悶的只見小六子突然沖進來,拍著門板大喊:“阿笙你還在磨蹭什么?快跟我去鐘樓,你這回攤上大事了!”
他二話不說拉起阿笙就跑,阿笙心虛的很,一路上就在問小六子出了什么事,小六子話說不利索,只是反復(fù)強調(diào):“不知道你得罪誰了,你去了就知道了?!?p> 他們兩人一口氣跑到鐘樓,大老遠就看到有個人坐在大鐘外的圍欄上,動作很利索的朝下面圍觀的弟子拋撒著類似符紙一樣的東西。
看到阿笙出現(xiàn),那些手拿符紙看好戲的人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并不約而同給他讓出一條道。坐在鐘樓上撒紙的人平時話不多,一說話便語出驚人,此時此刻雙眼如狼似虎盯著小手發(fā)抖的阿笙,說:“余笙!這是給你準(zhǔn)備的符咒!”
話音剛落他朝他扔出一張寫著紅字的符紙,阿笙不偏不倚將它接住,看到的瞬間心頭一涼!原來那不是符,可布滿符紙的血紅色的字卻比任何符咒還要可怕!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心如刀絞。而散布符紙的鹿離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獵物,聲音異常尖銳:“你母親是妖,你憑什么跟我們一起在這里修行?你憑什么當(dāng)一個捉妖師?你不配站在這里,余笙,滾出天池山!”
他話音一落,跟風(fēng)的人立刻附和:“滾出天池山!”
玄武門的師兄們盡管嘴上說著事情還沒調(diào)查清楚怎么可以胡說八道,可他們心里多少都明白,鹿離絕不是信口開河之人,若非證據(jù)確鑿他斷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的阿笙在清晨的涼風(fēng)里瑟瑟發(fā)抖,原本還想隱瞞一段時間的他緩緩放下符咒,身旁此起彼伏的討伐聲讓他想起了小時候跟爹上街,被村民們?nèi)枇R時的恐慌與不安就跟現(xiàn)在一樣。
“鹿師兄說的沒錯,我……”
“你們在干什么?”就在阿笙無地自容到想立刻消失的時候,一聲呵斥打破喧囂,只見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不務(wù)正業(yè)的燕掌門面露威嚴(yán)站在他身后,這一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燕掌門用這么嚴(yán)厲的語氣說話。
當(dāng)然也有完全不買他賬的青龍門弟子當(dāng)場把符紙伸到燕巳欽眼前對峙:“你們玄武門挑選弟子的門檻當(dāng)真是低啊,連妖都敢收,簡直就是天池山的笑話!”
“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毖嗨葰J分明是看見那張符紙上寫的字了,卻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到,指著鐘樓上還在不停扔符紙的鹿離喊道,“你夠了啊——”
“身為掌門連辨別人和妖的能力都沒有,我都為你感到羞恥。”鹿離非但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還懟起人來,可把燕巳欽氣得語無倫次:“空口無憑……你、你小子憑什么在這里散布謠言?”
“空口無憑?你問問他自己?!?p>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阿笙身上,唯獨那個心虛之人的躲在人群里看熱鬧,其實她自己也沒想到鹿離竟然會干出這樣出格的事來。
昨日夜里,玲瓏是陪文嬋嬋去斷崖找燕師兄的,誰知不見燕師兄的身影,卻見聞人師姐異常頹廢的坐在懸崖邊,不久以后小白狐帶著阿笙回來了。
這兩個丫頭仿佛發(fā)現(xiàn)了驚天大秘密貓腰躲在后面,深夜的斷崖靜的出奇,哪怕他們兩人的說話聲再輕,她們也聽明白了八九分。
玲瓏腦子轉(zhuǎn)的快,很快便從“妖狐坐騎”和“昆侖山”想到了師姐放在床頭的“玻璃球”,她們以為“狐貍”和“山”的記號指的是鹿師兄,此時親眼目睹才恍然大悟!師姐在乎的并非是那個百里挑一的天才,而是阿笙。
玲瓏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晚,越想越不開心,天還沒亮就去青龍門找了鹿離,這個時辰他一定已經(jīng)起了。
“鹿師兄,有個秘密我打算跟你分享一下,不過你得保證不說出去?!边@樣無頭無腦的開場白鹿離自然是不會理的,她帶著挑逗的語氣繼續(xù)說,“你知道師姐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吧?你也猜到是阿笙了吧?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我有辦法把他們兩人分開?!?p> “你真煩。”鹿離實在不想聽她說這些廢話,這丫頭窮追猛打:“阿笙的母親是昆侖山的龍族后羿,而師姐平生最恨的就是龍族,他們兩個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p> “你說什么?”他這下有反應(yīng)了,雙眼異常犀利的看向她。
“昨天夜里師姐在斷崖上等阿笙回來,我和嬋嬋師姐親耳聽他們說的,消息絕不會有假。怎么樣,我已經(jīng)把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訴了你,就看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咯?”
鹿離并沒有給她任何回應(yīng),玲瓏原以為這次又沒戲了,誰知半個時辰以后這位人狠話不多的師兄就在鐘樓干出這等瘋狂之事,看著他撒下那些鋪天蓋地的符咒,玲瓏想死的心都有了。
待三位長老風(fēng)塵仆仆趕來,鐘樓早已陷入一片僵局,面對滿地狼藉蘇長老氣得臉色發(fā)白,目光落到燕巳欽身上的時候,恨不得即刻取締他玄武門。
“你怎么回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每件事都跟你有關(guān)系?”
燕巳欽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回道:“不解釋了,您看著辦吧,我都同意?!?p> 他這一句“我都同意”顯然是燃起了蘇長老的怒氣,連脾氣最好的宣長老也在一邊搖頭嘆氣,哪怕你燕掌門態(tài)度好點先認個錯也好,他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方式來面對這個天大的恥辱。
蘇長老二話不說即刻下令,命阿笙單獨前往仙人洞聽候發(fā)落,不得有人跟從,不得有人說情。
清晨的霧霾包圍著遠山,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當(dāng)他異常頹廢的跟著三位長老走過擁擠的人群,被人指指點點,被人恥笑辱罵,這些他都忍得了,唯獨走過聞人夜身邊,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他無法直視。
“阿笙……”
他感覺到師姐朝他伸出手,但他沒有給與任何回應(yīng),只是像個游街的罪犯從她身邊走過。為什么鹿離會知道他的身世?他明明只告訴了師姐一個人啊。
他萬分遺憾的回頭看了一眼,師姐的黑衣在人群中異常顯眼——她是對不可能把秘密說出去的,他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