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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有毒

043 蘋果

清宮有毒 夕幼 3068 2020-05-19 18:20:26

  回到景仁宮已時至傍晚,鶯兒、鵲兒見我久久不歸都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期間一個不小心,出了點(diǎn)什么岔子。見我回來兩人倒十分默契地把本提在胸口的那口氣一道深深松了下去。

  院子里穿堂風(fēng)過,精致如碧玉一般的樹枝上綴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石榴花跟著揚(yáng)起輕盈的舞姿,恰似紅色的寶石鑲滿綠色的屏,遠(yuǎn)遠(yuǎn)欣賞,眼底美不勝收,不時散發(fā)出一股股濃淡不一,卻泌人心脾的花香,使人拾得一種醉了的感覺。

  我昏昏然斜倚在榻上,蟬的嘶鳴一聲近,一聲遠(yuǎn)的傳進(jìn)屋子里,我身子發(fā)虛,雙膝酸痛,困倦欲睡,可惜又不能安睡,只剩下一片寂靜,一番心事。

  慈禧對我的態(tài)度一直曖昧不明,她似乎有心拉攏于我,但又保留了些許態(tài)度。所以白日里在皇極殿上先是當(dāng)眾作勢惺惺懲罰于我,而后又聽我諫言嚴(yán)辦手底下的小太監(jiān)。也正是因了這件事,恐怕我和李蓮英的梁子就此算是結(jié)下了。我稍微有些后悔,明明知道李蓮英是慈禧身邊最得臉面的太監(jiān),實(shí)在不應(yīng)該這樣開罪于他。

  但轉(zhuǎn)念一想,即便我不開罪于他又怎樣?

  反正歷史注定我都是要死的。況且,根本誰都不能保證李蓮英這種人善變而又陰毒的城府心思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就算是慈禧也不能。

  幾乎可以肯定,在這個紫禁城里我早已經(jīng)樹敵不少,李蓮英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慈禧雖然態(tài)度曖昧,但目前看來她暫時還在觀望,不會對我動手。不過要是依照歷史來看,慈禧對我動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寵冠六宮,與載湉攜手,絕計(jì)永遠(yuǎn)不會站在慈禧那一邊。而當(dāng)慈禧看清楚這一切的時候,必然會覺得我有心跟她作對。到那地步,我便會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定要想方設(shè)法除我而后快。

  入宮前,奶奶要我千萬保全自己,我自當(dāng)清楚,萬一我獲罪,估計(jì)他他拉氏一門全都免不了要受到牽連。

  一慮到這些,實(shí)在心有余悸,既然我已先知將要發(fā)生的許多事,總也不能等在這里任人宰割,還是要早些做點(diǎn)準(zhǔn)備才行。

  我望著滿枝綻放優(yōu)渥,翩翩隨風(fēng)起舞的石榴花,心中暗暗思忖計(jì)較。

  晚風(fēng)吹過身上不由的漫起一層涼意,我緊了緊臂膀,疲倦一笑道:“鶯兒、鵲兒,去給我拿一件錦緞披風(fēng)來。有點(diǎn)涼。”

  “好?!?p>  聽見像是載湉的聲音,驚得我一下翻身坐起,“皇上,這會子怎么來了?”才要起身行禮,卻被他敏捷按住。

  身上一暖,多了一件緞面袍子在身。載湉看著我笑道:“看來珍兒好似不想看到朕來,那朕可就走了?!彼纯袒厣硖_要走,我如何看不出來這是他假意逗我的把戲,卻也只能陪他演著,一把拽住他的袖角,卿卿道:“皇上。”

  他在我身旁坐下,順手端起榻側(cè)春滕案幾上放著的象牙雕松鼠葡萄葉形碟,以象牙制,造型為一片寬大的葡萄葉,邊沿稍內(nèi)卷,葉脈清晰,一端連接葡萄藤,藤上端另有一葉,小葉上蜷臥著一小鼠,蔓上還掛有幾顆似未成熟的小葡萄,葡萄葉的另一端爬有兩只小蟲。整個象牙碟構(gòu)思巧妙,造型優(yōu)美寫實(shí),里面放了幾顆剛才從井里湃過的蘋果,怔怔地托在眼前看了半晌,含笑道:“珍嬪蘋果臉?!?p>  我不解,微笑問:“什么?”

  他用指尖輕輕一觸,碟面發(fā)出一道叮鈴之聲,很是悅耳,“朕方才看著蘋果,忽然在腦中閃過珍兒遺世獨(dú)立的美貌,信手便拈來了這么一句話,”說著,他揀了一片切好的放到我嘴邊來,清香飄溢在鼻尖,“張嘴?!?p>  我張嘴含過,口中清脆甜潤,一會兒,我拿過一顆比在臉旁,故意裝作有些不滿意的樣子,問:“皇上夸人也不會,奴才的臉哪里就像這蘋果了?”

  他突然雙手撐在春藤案幾上,伸過臉來啃了我臉邊的蘋果,駭了我一跳,“白居易曾說過‘每看闕下丹青樹,不忘天邊錦繡林?!鋬壕褪请薜摹\繡林’。林子里自然是要結(jié)果子的,因而朕看到蘋果就會想到珍兒?!?p>  古人說情話就是這樣委婉又動人,我不由地低了低羞紅的面龐,“皇上怎么突然這么會說話了,弄得奴才有些措手不及,竟不知該答些什么?!?p>  載湉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笑道:“不知該答些什么?”他又輕輕“嗯”了一聲,假裝若有所思的樣子,“如此,那朕可要罰你了?!?p>  我仰面,嬉問:“皇上要罰什么?”

  他一面看著我,一面挑了一片蘋果嘗了嘗,“就罰珍兒來對朕方才說得那句話?!?p>  我問:“珍嬪蘋果臉?”

  載湉笑道:“是。”

  我胳膊肘抵著膝蓋,手背托著下巴道:“原來皇上是想要考奴才啊!”

  其實(shí)我知道下聯(lián)是什么,以前在語文課上老師曾說過這個無情對,但又不能立馬就說出來,也只好先表演起思考神態(tài)來。

  半晌后,載湉放下銀簽,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問:“珍兒可想到了?”

  我歪頭笑了笑,眼波流轉(zhuǎn),滿腔成竹在胸,一句擲地有聲道:“瑞士葡萄牙。”

  載湉聽了連連點(diǎn)頭,來來回回五個字倒被他咂摸了半晌,嘖嘖道:“這闕無情對,對得好啊,”又問我,“珍兒是如何想到的?”

  我撒嬌道:“請恕珍兒罪,珍兒不能告訴皇上?!?p>  載湉好奇問:“為什么?”

  我抿嘴笑道:“若是珍兒告訴皇上珍兒是如何想到的,日后皇上再考珍兒就沒了驚喜?!?p>  載湉忍不住捏了捏我的下頜,“你這個鬼精靈,朕還果真是拿你沒了辦法?!?p>  我身子向后靠了一靠,推開他的手道:“不然呢?”

  載湉一把摟過我道:“像你這樣伶俐的女子,朕還是第一次見?!?p>  我伸手點(diǎn)了一下他的薄唇,假意嘆出一口氣來,“那若是以后皇上遇見了比珍兒更加伶俐的女子,恐怕就不會像今日這般寵愛珍兒了。”

  他笑道:“瞎說?!?p>  我噘嘴,“珍兒可沒有瞎說。”

  載湉附在我耳邊小聲道:“朕的眼里只有珍兒的伶俐。”

  我低低道:“珍兒的伶俐也只在皇上的面前才有。”

  載湉看著我笑,輕聲道:“聽說白日里,你向老佛爺提起那事了?”

  我問:“何事?”

  載湉言簡意賅:“賄賂?!?p>  我答:“是?!?p>  載湉嘆道:“寧壽宮下面的小太監(jiān)被杖斃了十?dāng)?shù)人?!?p>  我睨了他一眼,問:“皇上看上去好像并不開心。”

  他拿起我的手放到嘴邊輕輕一吻,“朕心里很是糾結(jié)?!?p>  我問:“皇上糾結(jié)什么?”

  載湉摟了摟我的肩,“小太監(jiān)的命也是命,但賄賂一事也是板上釘釘?!?p>  我“哦”了一聲,道:“既然是板上釘釘,那就是死罪,如此結(jié)果又有何不妥,每個人都要為自己錯誤的選擇而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p>  載湉蹙眉道:“朕指的不是這個?!?p>  我問:“那是什么?”

  他鄭重道:“上行下效,”又道,“那些底下的小太監(jiān)不過是看著上面人都這么做,才跟著也這么做,罪不至死不說,還替上面那個本該受罰的人頂了罪?!?p>  我緩緩低聲問:“皇上說的可是李蓮英?”

  載湉微微搖頭,沉聲道:“朕指的是……老佛爺?!?p>  我凝視著他深邃的眸子,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老佛爺……”我蹙了蹙眉,身子一顫,“這么說來,奴才倒幫了老佛爺?”

  載湉微笑看著我,呼出一口氣,釋然道:“珍兒不必介懷,你并不知曉其中更深內(nèi)情,朕不怪你?!?p>  我靠在他胸前,低低道:“皇上不怪珍兒,但是珍兒卻無法原諒自己做了一件這么愚蠢的事情?!?p>  載湉的手軟軟地?fù)崦业念~際,“朕最怕的就是珍兒對自己的無法諒解,其實(shí)此舉已經(jīng)足見珍兒的勇氣,就連朕都自嘆不如?!?p>  心里稍許安慰,他有力的心跳聲沉沉入耳,“皇上待珍兒這樣好,珍兒卻沒能幫上皇上?!?p>  載湉呢喃:“只要珍兒在朕的身邊,就是幫了朕?!?p>  我仰面望他,“珍兒的心里只有皇上,珍兒永遠(yuǎn)都會陪在皇上身邊支持著皇上?!?p>  載湉親了親我的臉頰,“皇后和瑾嬪乏味,總叫朕厭煩,后宮中,也只有珍兒這里才能叫朕真正的無拘舒心?!?p>  我推了推他,“可是兩位姐姐那里,皇上也不能不去?!?p>  提起這話,載湉總是笑得勉強(qiáng):“朕知道,否則珍兒的日子又該不好過了?!?p>  我道:“其實(shí),珍兒勸皇上去,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p>  載湉問:“什么更重要的原因?”

  我悄聲道:“皇后娘娘實(shí)際上是老佛爺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一雙眼睛,只有老佛爺覺得皇上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才會漸漸放下對皇上的警惕之心。”

  他的目光中有著無盡的依戀繾綣,近乎癡怔的凝睇著我,“珍兒……你……”

  我指尖輕輕覆在他的唇齒間,“皇上不必說。珍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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