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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道

來不及(四)

道一道 零com 1968 2020-04-30 16:57:06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紫菜突然發(fā)了高燒,因為之前有舅舅的例子,所以全家人都特別緊張,舅舅也是,用他抽搐的手不停的滑動輪椅,可他越緊張,就越發(fā)抽搐的厲害,一個不小心,又從輪椅上翻了下來,但此時全家人的心思都在紫菜身上,他的摔倒,也被家人嫌棄著,覺得他是拖累,爺爺奶奶也生氣的抱怨著“你就不能好好坐下,你亂動什么??!還不夠添亂的!”

  聽了爺爺奶奶的話,舅舅靜靜的坐著,手還在不停的抽搐,眼角也掛著淚水……

  爺爺跟媽媽帶著紫菜去了醫(yī)院,紫菜得了肺炎,在醫(yī)院里住了半個月,在紫菜住院期間,聽奶奶說,舅舅不怎么吃東西,也不怎么動,每天就靜靜的坐在輪椅上,只是不停的往門口望,晚上睡覺的時候,一有什么聲響就會醒來……

  半個月后,紫菜終于出院了,見紫菜回來了,舅舅嘴角不停的抽搐,弄的到處都是哈喇子,手也緊緊的拽著輪椅……

  “你想我不?”紫菜也蹦蹦跳跳的跑到舅舅旁邊,扭著頭,瞪著大眼睛……

  舅舅不會說話,只是啊~啊~的叫了幾聲。

  “你啊什么???我問你想我不?”紫菜知道舅舅的意思,但就是想追著舅舅不停的問……

  “啊~啊~”

  “你快說嘛!不說的話我用妹妹的尿布塞你嘴里,臭死你!”紫菜說干就干,拿起妹妹的尿布,就在舅舅臉上晃悠“你說不說?說不說?”

  “啊~嗚~”

  “呦!不說啊了改叫嗚了?”

  舅舅的嘴不停的抽搐,哈喇子流的到處都是,胸前全部都是黏黏糊糊的口水,還有鼻涕……

  “哎呀,你咋這么惡心,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咦~”紫菜嫌棄的跳開一米之外,舅舅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下,手在空中搗騰著……

  “等我長大了,我要當醫(yī)生,我一定把你治好,最起碼讓你不流哈喇子!”紫菜像一個小大人似得一只手拍拍舅舅的肩膀,一只手背后,一本正經的對舅舅說,看的奶奶笑的合不攏嘴……

  紫菜跟舅舅的關系,也有了好轉,每天以欺負舅舅為樂,妹妹也逐漸長大,紫菜便指揮著妹妹,欺負舅舅,或者把妹妹放到舅舅的肩膀上……

  日子過得也比較快活,可美好的日子總是那么快,紫菜上三年級的時候,舅舅突然抽搐的很厲害,有時候半夜三更,就開始大喊,紫菜也跟著一天又一天的睡不好,晚上睡不好,上課就開始打呼,經常被老師點名,考試成績也一落千丈……

  紫菜也開始厭惡舅舅,好朋友也不敢再來家里玩,舅舅也比以前糊涂了許多,有時候還會抓紫菜的頭,不論紫菜怎么喊,舅舅都不肯松手……

  因為舅舅的病情加重,爺爺奶奶也瞬間老了許多,奶奶也經常偷偷的摸著眼淚……

  “奶奶,放心吧!等我長大了我會治好舅舅的!”紫菜小心翼翼的擦掉奶奶臉上的淚水……

  奶奶將紫菜擁入懷中,哭的更厲害了,哭了很久,奶奶突然說了句話,隱隱約約在說“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

  紫菜還不懂死亡的恐懼,只是愣了一下,對舅舅也還是慢慢的討厭,舅舅越發(fā)的糊涂了,但每天五點只要爺爺在家,就開始大喊,抽搐……

  五點,正好是紫菜放學的時間,可能舅舅在用自己的方式讓爺爺盡快去接紫菜放學……

  慢慢的,舅舅已經在輪椅上坐不住了,開始癱瘓在床上,大小便也開始失禁,紫菜也對舅舅特別的嫌棄,自從舅舅癱瘓在床上,舅舅的房間,紫菜也很少進了……

  那天,紫菜拿了一包零食,突然想給舅舅嘗嘗,便去舅舅的房間喂他,紫菜喂完舅舅,關燈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舅舅,正巧舅舅也在看她,四目相對了幾秒,那幾秒,也是最后一面……

  第二天早上,紫菜被奶奶跟媽媽的哭聲吵醒了,紫菜朦朧的睡眼,走到舅舅的房間,她看到奶奶懷里舅舅的嘴角,殘流著血,眼睛也緊閉著,突然,好像有個東西卡在胸前,感覺氣也上不來……

  “快吧孩子拉出去,別人孩子進來!”還沒等紫菜走近,就被旁邊的阿姨抱了出去……

  紫菜站在舅舅房間門口,突然想想,長這么大,還沒有來得及叫他一聲舅舅,這么多年,心情好的時候,以欺負舅舅為樂,心情不好的時候,對舅舅也只有白眼,跟嫌棄……

  那天紫菜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坐在哪里,只是眼淚,不停的往出涌,家里忙忙碌碌,紫菜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舅舅滿滿的愧疚,他還沒來的及聽紫菜叫聲舅舅……

  舅舅沒有孩子,紫菜便以孝子的身份,端著舅舅的牌位,往墳里走,一路上,紫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淚也流個沒完沒了,看著舅舅的棺材入了墳,紫菜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連呼吸都是疼的……

  送完舅舅回到家,紫菜也發(fā)了高燒,昏睡了過去,在夢里,她來到去舅舅墳頭的路上,路邊起了很大很大的霧,突然從霧中走出一名男子,看不清面貌,但他走的越近,紫菜的心,也越發(fā)的疼……

  紫菜逼著自己,慢慢的走進,那名男子突然躲到玉米地里,始終都看不清男子的面貌,但心口,始終在疼……

  好不容易走到男子身邊,紫菜也被母親叫醒,紫菜眼角,還掛著淚水,枕頭也濕了一大片……

  時間無情第一,它才不在乎你是否還是一個孩子,你只要稍一耽擱、稍一猶豫,它立馬幫你決定故事的結局。

  它會把你欠下的對不起,變成還不起。

  又會把很多對不起,變成來不及。

  來不及說聲對不起,也來不及叫他一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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