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斗臺東側(cè),某間客棧二樓雅閣內(nèi)
一個身穿月白綢衫的少女和另一個年紀更小,一身青衣侍女打扮的少女,正在倚窗向外邊張望。
青衣侍女一臉好奇問白衫少女,道:“小姐,生死斗是什么?桃面刀客為什么要選死斗呀?”
少女正是唐芙,她清冷的目光掃向桃面刀客,淡淡道:
“江湖之事若需在城府內(nèi)解決,一般會采用武斗的方式,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便被江湖人稱為生死斗。”
“生死斗分兩種,生斗,解恩怨,不分生死;死斗,解恩怨,也分生死。
此刻,兩邊都選死斗,十有八九雙方之前存有舊怨,都想借這次生死斗解決掉對方?!?p> 丫鬟小秋吃驚道:“???他們當(dāng)街殺人,官府不管嗎?”
“這種雙方同意的江湖賭斗,官府是不會管的,生死有命,各自承擔(dān)。”
說到生死二字時,唐芙抬頭看向夜幕中的滿月,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丫鬟小秋不自覺的輕咬手指,一知半解的點了點頭。
這時,臨時武斗臺卻有了新的變化。
“死斗?好啊,還請雙方上前來?!?p> 范興眉一挑,說到這他頓了頓,隨后,他冷然道:“簽生死契,立生死臺?!?p> 話落,便有兩個小捕快,進得武斗臺來,一個捧著一套文房四寶,另一個搬著木桌子。
待木桌上的紙筆墨硯一一布好,范興筆走龍蛇寫了一份契約,并簽上了名字,蓋了衙門的印章。
楊小月,風(fēng)月樓諸人各自簽字畫押。
風(fēng)月樓三人,管修,蒼猿,段成;楊小月捏著毛筆,略一猶豫,簽下了一個名字,楊越。
簽了生死契,必立生死臺。
范興又差人搬來了一張造型厚重的長條木桌,放于武斗場正南方向外側(cè),當(dāng)作生死臺。
待生死臺放好,他道:“請雙方,將賭注放置于生死臺之上?!?p> 話落,取過一塊干凈無墨的硯臺,將生死契壓在長條木桌正中。
楊小月,段成,依言將古樸木匣和錦盒放于生死臺左右,隨后分回武斗場本位。
范興來至場中,朗聲道:“三場賭斗,境界上限內(nèi)息巔峰,人選不限,桃面刀客敗一場即為敗,風(fēng)月樓勝一場即為勝,雙方可有異議?”
“無異議”
“無”
“很好?!狈杜d點了頭,朗聲道:
“生死斗,死斗,場內(nèi)無任何規(guī)則,生為勝,死為敗...
生死斗,第二場,桃面刀客對戰(zhàn)風(fēng)月樓管修。
開!”
話落,范興反身退出武斗臺。
楊小月腳步輕移,閑庭信步般走入武斗臺,與此同時,在段成身后眾人中,緩步走出二人。
這二人均五十歲上下,一壯一瘦,一高一矮。
高壯老者斜背一個碗口粗細的竹筒,黑面扎須,周身筋肉突出隆起,凡露出衣外可見的皮膚,在火光下,竟隱隱泛著鐵石一般的光澤。
另一老者,黃面白須,矮小精悍宛如猿猴,身上肌肉無高壯老者那般夸張,卻勝在分布均勻,線條柔順。
待二人站定于段成兩側(cè),段成冷聲道:“管修,去殺了他!“
“是,三公子。”
高壯老者應(yīng)了一聲,大踏步來走進武斗場,見楊小月似沒事人一般,隨意的站在原地。
他冷哼一聲,道:“桃面小子,報上名來,管某不殺無名之輩!”聲音嗡嗡似悶雷,隱伴金鐵相擊之聲。
楊小月冷冷道:“要打便打,廢話真多!”
“小輩,你找死?!?p> 官修心中一怒,旱船似的大腳,狠狠一蹬地面,震起一圈浮灰。
浮灰剛起,人已飛躍而出,揚起鐵缽大的拳頭,攜著風(fēng)雷之聲,砸向楊小月腹部。
人未至,風(fēng)先臨
那震蕩的拳風(fēng),攪動楊小月的衣角,她身形一晃,剛側(cè)移一丈,管修的拳招猛然一變,變實為虛,順著前勢扭身側(cè)踢,鞭腿直擊楊小月頭部。
其招式變化之快,已見殘影。
“好快...”
楊小月心中微驚,用鬼影迷蹤中的鬼步,差之毫厘躲過了這一擊,鞭腿掃過,勁風(fēng)激蕩,桃花面具旁幾縷青絲,宛如狂蛇般舞動。
這還沒完,楊小月剛閃至一旁,管修抬臂一甩,銳聲破空,十幾枚飛蝗石似扇子般散開,掃向楊小月。
楊小月身形尚未站定,飛蝗石已近在咫尺,若待站定身形躲避,飛蝗石定會先一步擊中她。
只得繼續(xù)暴退,但人的速度哪有暗器快,飛蝗石瞬息已臨身前。
電光火石間,楊小月使了半式鐵板橋,身形瞬間矮了半截,同時腳下一蹬地面,把自己像箭一樣彈射出去。
飛蝗石貼著楊小月的面具掠了過去,待飛蝗石散到武斗臺邊緣,附著勁力已去大半,紛紛被會武之人擋下,散落在木架旁。
楊小月彈射而出,人在尚半空中,用刀鞘重戳地面青磚,卸力,跟著借腰腹之力,一個旋身,輕飄飄落在地上。
整個動作,說不出的利落瀟灑。
雙腳剛一沾地,楊小月心中警兆暴起,一股寒意自腳底直沖頭頂。
沒有絲毫猶豫,楊小月暗運明玉葬內(nèi)功,丹田內(nèi)息瞬間沖入體內(nèi)經(jīng)脈,似河中激流,瘋狂流動。
鬼影迷蹤·鬼閃
霎時間,楊小月的身軀,黑霧般消散在空氣中。
幾乎同時,一個滿身筋肉盤根虬結(jié)的壯碩身影,以肩膀為武器,劃過一道殘影,瞬間撞過剛剛楊小月所落之地。
其速度之疾,勁力之大,沿途激起一圈氣壁,似飆風(fēng)過境般壓的四周空氣嗡嗡響動。
許是用力太過強橫,管修直沖到近乎武斗場邊緣才堪堪停下,其身軀帶起的風(fēng)勁,猛然爆發(fā),掃過木架火盆,壓的盆中火焰近乎平行于地面,兩息過后,才漸漸恢復(fù)平靜。
“好可怕的身體...”
武斗臺一側(cè),距剛剛落地之處,七八丈遠的位置,楊小月的身影凝聚重現(xiàn)。
她面具下的臉,微微發(fā)白。
“這個人,這一套殺招,好狠!”
楊小月沒想到,當(dāng)她特意尋了一個風(fēng)月門內(nèi)大部分高手都不在的情況下發(fā)難,還是遇到了高手。
能在江湖立得住的門派,果然都不容小覷。
“好功夫,太精彩了....”
“那個大個子好厲害...”
“桃面刀客好瀟灑...”
.....
嘩!眾人炸鍋了,說什么的都有,口哨聲,吶喊聲,鼓掌聲等喧鬧聲此起彼伏。
確實,在眾人眼中,兩人從打斗到結(jié)束只有幾息的功夫,兩人乍接,乍分,一個剛猛無濤,一個飄逸詭異,外人看來,可不就是精彩好看嘛。
屋頂上,一個嬌憨少女小嘴微張,半晌才憤憤的對身邊男子道:“師兄,那個大個老頭也太陰險了吧,這人好壞呀?!?p> “江湖常態(tài)罷了?!?p> 男子淡淡道:“在江湖上拼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個人的命只有一次,用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殺死對方,已經(jīng)是常用的手段了,
哼,畢竟,沒有人想死?!?p> 少女的眼中罕見有了一絲認真,喃喃道:“江湖這么可怕嗎?”
“江湖可怕嗎?”
男子略一沉默后,很認真的對少女說:“師妹,此生能不入江湖,便不入江湖,江湖并不好玩。”
少女咬著嘴唇道:“若是哪一天,真入了江湖呢?”
男子笑了,露出一嘴白牙,拉過少女,將她轉(zhuǎn)向武斗場方向,道:“那就像他們,殺掉任何想殺你的人?!?p> 酒館內(nèi),仲子安嘖嘖贊嘆道:“桃面刀客好俊的輕功啊,不比一般宗門弟子差多少?!?p> 簡文山奇道:“你知道桃面刀客,剛剛所用輕功的底細?”
“不知道啊?!敝僮影舱f的理所當(dāng)然,見簡文山一副無語的樣子,他解釋道:“文山兄,你久居世家,可能對江湖宗門之事不太了解。
雖然江湖上沒有對輕身功法分品級,但江湖宗門底蘊深厚,傳承悠久,輕功的優(yōu)劣在宗門心里自然有橫梁。
依當(dāng)前各個宗門留存的輕功傳承參考,宗門內(nèi)部大致將輕功分為三品?!?p> 聞言,簡文山來了興趣,道:“哦,有哪三品?”
仲子安道:“宗門評價輕功的品級,取決于輕功功法中所含組成部分,其組成部分越雜,品級越高?!?p> 三品輕功一般由四部分組成,步法,戰(zhàn)法,身法,特性;
二品輕功一般由三部份組成,步法,戰(zhàn)法,身法,唯缺特性;
一品輕功最差,也是在江湖中流傳最多,最廣的功法,由兩部分組成,只有步法和身法。
“步法和身法,平常和戰(zhàn)時倒是常用,這戰(zhàn)法和這特性,卻是何解?”
簡文山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問道。
仲子安道:“這戰(zhàn)法嘛,等同于一個極具爆發(fā)性,用于閃避或追擊的特殊武技,剛剛桃面刀客所用身化黑霧的輕功,便是這種藏于輕功功法中的戰(zhàn)法。”
至于特性,是一部輕身功法獨有的東西,也是這部輕功最核心的秘密和價值,除了使用者親口告之,其他人極難知曉其中隱秘。
“步法,身法,戰(zhàn)法...”
簡文山眉頭一展,笑道:“我懂了,桃面刀客剛剛用了這三種,依宗門對輕功結(jié)構(gòu)劃分品級,他的輕功可達二品?!?p> “也可能不止二品,畢竟特性這種玄而又玄東西,一般看不出來?!?p> 仲子安略帶羨慕道:“不知這桃面刀客遇到了什么奇遇,真是好命。”
“子安,你我各自的傳承都不差,何必艷羨他人機緣?!?p> 簡文山輕笑一聲,道:“不過,這桃面刀客確實好命,身具如此輕功,想要敗,可不容易?!?p> “他想贏更不易,那老者是風(fēng)月門前幾年籠絡(luò)的高手,暴熊管修,精于外功,其身體已修至近乎鐵石精鋼,刀槍掌腿皆不可傷,尋常刀劍,砍在身上會被反力直接蹦斷,留痕尚且不易,更別提傷了?!?p> “他號稱桃面刀客,必然是用刀的好手,若是用刀砍不動人,刀法在高,也是無用?!?p> 仲子安,目光掃向武斗臺,淡淡道。
“子安,你是說?”
“喲,那老者中刀了,文山兄,你看他的身體。”
這時場中又有了變化,簡文山顧不得說話,趕緊望去。
只見,桃面人極為兇狠的一刀,切在老者的脖頸,竟蹦出一串火花,老者借著機會近身橫踢,桃面人暴退,老者橫踢掃空。
“暴熊管修,純粹的體修嗎?”
簡文山依子安之言細看老者的身體,果然,火光之下那老者的軀體,宛如鐵鑄的一般,泛著黑黑的光澤,剛剛刀切過的地方,連一道白痕都沒有。
待看清楚后,簡文山倒抽一口涼氣,驚道:“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