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羊脂玉盤
同樣不安寧的,還有醉傾樓。
“主子,扶言他……”花娘立在床側(cè),滿面愁容。
“不好說。”顏之卿抬筆在宣紙上落下藥方后,遞給花娘,“你先去取藥?!?p> 顏之卿斜倚著墻壁兀自愣神,不曾想那件事,竟給扶言帶來這么大的傷害。
“卿姐姐不若去歇著罷,我來守著扶言?!鳖伻缬衲脕硪患L(fēng),給她披上,“想來,這并非我們旁人能夠規(guī)勸的,一切,當(dāng)還以時間為良藥,旁人頂多算個藥引子?!?p> 聞言,原本神色疲憊的顏之卿撲哧一下樂了起來:“你倒是個通透的?”
顏如玉被顏之卿這么一打趣,臉色微哂:“卿姐姐慣會取笑我!”
于是佯裝著氣怒,欠身離開。
顏之卿倒也不解釋,隨她去了。
透過微小的窗縫,顏之卿感受著京城夜風(fēng)的氣息,腦中不自覺映入一個淡然的身影,嘴角的笑忽地僵住了,隨即晃了晃頭,將窗子關(guān)嚴(yán)實,倚著美人塌闔了眼。
*
翌日午后。
紫氣東來一號房。
貫承溪瞧著神色疲懶的顏之卿忽閃著眼睫,笑道:“之歸兄好生疲倦,不若之歸兄先去榻上一歇,待消去乏意再來欣賞這羊脂玉盤?!?p> “不必?!鳖佒涮鹧燮?,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好物件,自然拿到手里才安心。”
說著,顏之卿對視貫承溪:“如此,便謝過承溪世子了。”
貫?zāi)蠈⒛鞠蛔佣松蟻?,“啪噠”一下開了鎖。
顏之卿白皙纖細的手指搭在木匣子上,眼里少了些玩味兒。
緩緩打開木匣,顏之卿再次看到白皙泛著光澤的羊脂玉,難得感嘆:“世人心心念念的寶貝,縱然觀賞多次,依舊會有驚艷之感。”
“正是?!必灣邢囝h首。
既然貫承溪不吝贈予,顏之卿也不矯情亦不挖坑自埋,果斷鎖上木匣子,扯過貫?zāi)鲜掷锏拿荑€。
瞧她裹挾著匪氣,貫承溪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顏之卿看著這明媚的笑容,竟有些移不開眼,美!
“之歸兄?”
貫承溪的那張俊顏忽地靠近,顏之卿隨之心神一緊。
孰料貫承溪只是附到她耳邊說了句:“羊脂玉盤得以捕獲你的笑顏,也算它的福氣?!?p> 顏之卿錯愕,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貫承溪,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貫承溪見狀,后知后覺自己失態(tài),耳朵瞬間爬滿紅暈,十分不自然地喝了口茶水,卻又被嗆得犯淚,一時間竟有些狼狽。
顏之卿見他如此,不自覺揚起唇角,頗為善解人意道:“我還有事,就不叨擾承溪世子了,告辭?!?p> 裹挾起羊脂玉盤,顏之卿利落地出了房門,腳步十分輕快。
這貫承溪,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顏之卿離開以后,不多時,貫承溪也帶著貫?zāi)想x開。
***
得了羊脂玉盤的顏之卿一掃這幾日的陰霾,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絲滑如綢,令人愛不釋手。
司無洛手握話本,吃著瓜子津津有味,剛要嗤笑有情郎、無情女,隨意一瞥,便看到顏之卿手里的羊脂玉盤。
“哎喲我祖宗!”司無洛也顧不得手里的話本和厄待撥開的瓜子,一個箭步,“這不是那玉嗎?”
顏之卿難得好氣,盯著他,示意繼續(xù)說。
“想當(dāng)年,公子我還在寧國當(dāng)劫匪時,盯了這玉石整整一月,還是被寧睿那孫子給騙了,可憐我瘦了兩圈,再也沒胖起來······”
顏之卿翻了個白眼。
“哎主子,你怎么能不信呢?”
“所以你想表達什么?”顏之卿親手將羊脂玉盤放入木匣中,“啪噠”一下鎖上,繼而偏頭看他。
“自然是這玉的寶貴呀!你想啊,統(tǒng)共出落了三件玉器,唯獨這塊原身最大最完整,誰不想擁有?只可惜了,自被寧睿那狗東西算計過之后,只從傳聞中聽說過這個寶物了,據(jù)說是寧國為修兩國之好,進獻給老皇帝了,沒曾想老皇帝還挺舍得,轉(zhuǎn)而把它贈予了貫承溪。
嘖嘖嘖,你說貫承溪慣會拿他那一副好皮囊邀寵,這種稀罕物什,統(tǒng)統(tǒng)都到了他的囊中?!彼緹o洛一臉的可惜。
“你若是能有他一半的皮囊,也算你的本事?!鳖佒漭p笑,先不說貫承溪靠什么邀寵,就他那張臉,就已經(jīng)保他后生無憂了。
司無洛十分不服氣:“你偏心!不就是他送了你羊脂玉盤嘛,這就被他收買了?我不服。”
顏之卿十分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幼稚。”
門被敲響,花娘推門而入:“主子,您先前吩咐拿給紀(jì)府的藥,老奴已經(jīng)送去了?!?p> “孫爺那有什么情況?”
“孫爺說紀(jì)卓堂的病好太多了,能多活個二十年不成問題?!被镄Φ?。
“二十年?”顏之卿輕輕搖頭,“不夠?!?p> 花娘驚訝,一般絕癥大夫通常都會保守地說能延緩三五年,十年已是奇跡,可二十年主子都覺得不夠!她覺得主子一直在提高她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
“你先告訴孫爺,讓他安心為紀(jì)卓堂治病?!?p> “是?!?p> 待花娘離開,司無洛笑道:“沒承想,紀(jì)卓堂竟是個有福氣的?!?p> 如果不是顏之卿,也許紀(jì)卓堂早就西去了。
“怎么,你羨慕?”
司無洛就知道顏之卿慣會懟他,他輕哼一聲,再無話。
顏之卿將那個乘著羊脂玉盤的小木匣放進暗格里,倒也沒避著他。
“你不怕我盜走?”
“你可以試試?!鳖佒溲燮ざ疾惶В?。
司無洛一口氣悶,心口疼。罷了罷了,每天來這兒找啥不痛快呢!他還是走吧。
顏之卿望著那抹郁悶且暴躁的身影,輕輕挑眉,是你自找的,與她可無關(guān)。
忽地想起了什么,顏之卿立即起身,朝隔壁雅間走去。
“主子?!憋L(fēng)姑娘剛給扶言喂完藥,將碗放下,起身行禮。
望著扶言沒有生機的臉,顏之卿無奈,“他還是不肯醒來嗎?”
風(fēng)姑娘搖頭。
各種好藥給扶言吊著,他不僅沒有好轉(zhuǎn),更有轉(zhuǎn)壞的趨勢。風(fēng)姑娘與扶言好歹少年相識,如今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是暗自唏噓。
顏之卿就這么靜靜地站著,過了良久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閉眼,似是十分難以抉擇,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坐到扶言床沿,道:“哥哥來信了,是有關(guān)你的??墒侨缃窨茨氵@副模樣,我也只能把你的真實狀況告訴哥哥了,想必,他也會十分難過吧?!?p> 扶言的眼皮動了動。
顏之卿看這招果然奏效,還是先按下良心,說:“我曉得你心里的苦,待你醒來,我會告訴你哥哥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