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難眠,輾反側(cè),是驚鴻。道是一縷情絲繞心頭。
貫承溪眼神從他們身上飄過,余光又瞥了瞥立在顏之卿身側(cè)的五位女姬,最終定在她身上,笑著開口:“不過一夜沒見,之歸兄這里竟這般熱鬧了?”
李沖和貫聞牧錯愕,怎么,他們是幻聽了嗎?
這語氣,這態(tài)度,難道說承溪世子與這質(zhì)子很熟?
真是見鬼了!貫承溪六歲倒背國史、八歲行畔作詩、十歲鉆研國策,據(jù)說太學(xué)的老夫子已向皇帝推薦,要讓他幫忙教化諸位學(xué)子。
就這么一個(gè)百年難遇的人才,愛惜羽毛還來不及,怎么還想著蹚渾水?
李沖雖與貫承溪交情不深,但想著在抵御異國人面前,他總該會站在自己的陣營吧:“承溪世子,你來得正好,顏之歸不僅打傷了我的人,還強(qiáng)搶民女!”
貫聞牧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默然地看向貫承溪。
顏之卿懶懶地環(huán)起胳膊,李沖以為他要吩咐扶言動手,嚇得連忙后退一步。
扶言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低聲道:“白癡。”
然后俯身撿起那個(gè)被冷落的雞蛋,粗糲的指腹抹了抹表面的塵土,上前走了幾步,不理會一直后退的李沖與貫聞牧二人,將劍身往前一推,輕云流水地勾起菜籃子,跨于左肘。
公主愛吃雞蛋,正好晚膳給她湊道菜,扶言垂眸看了看里面的蔬菜,想了想。
遲遲得不到回應(yīng)的李沖,心里開始打鼓:皆傳承溪世子溫潤有禮,難道有假?
“你說她們幾個(gè)是民女?”貫承溪淡淡開口。
李沖連忙點(diǎn)頭:“是是是!”
像是怕他不相信,李沖又艱難地直了直背。
“哦?”貫承溪似乎相信了,“若不是怎么辦?污蔑南顏國太子可是重罪!”
李沖猶豫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篤定道:“不是污蔑。”
貫聞牧扯了扯他的衣袖,總覺心里不太踏實(shí)。李沖給了他一個(gè)放心的眼神。
貫承溪唇角勾起:“昨日我和之歸兄探討了一首曲子,未曾填詞,今日特地赴約呈上,這么說,我也是你們口中強(qiáng)搶民女的賊子了?”
七塵大驚,自家世子何故編出此等謊話?顏之歸的侍衛(wèi)如此厲害,甚至不用人相幫,便能解決的問題,世子不必再摻和一腳。
李沖的心猛地一沉,再看向貫承溪時(shí),眼眸里夾雜著疑惑與緊張,事情的走向怎么變了?
他明明將這些女姬與顏之歸的曖昧揭穿,到頭來怎么他成了污蔑之人?
都說貫承溪為人溫潤有禮但性子清冷寡淡,他不相信他真的填了什么曲詞,偏偏他無法反駁。
然而,他似乎忘了,自個(gè)是來找麻煩的,不是所謂真的來“伸張正義”。更何況,那幾個(gè)女姬,確確實(shí)實(shí)不是民家女。
微風(fēng)拂起貫承溪的墨發(fā),明媚的陽光像是為他鍍了層金光,細(xì)而長的影子靜靜地躺在地上,絕世而獨(dú)立。
男人朝李沖投去目光,笑得溫文儒雅:“驀然初見東庭,百媚生。欣然柳枝雕檐祝蓬松。夜難眠,輾反側(cè),是驚鴻。道是一縷情絲繞心頭?!?p> 在李沖錯愕的眼神下,又飄然轉(zhuǎn)身看向顏之卿:“此名為《相見歡》,你以為如何?”
顏之卿掀了掀眼皮,抬眸,盯入男人墨如浩瀚的眼睛,心驀地快了半分,一股異樣在心間彌漫開來。
她撫掌喝道:“好詞!好詞!若爺是女子,怕是要傾心了!”
貫承溪眼底掩過一抹驚喜,指尖微微攥緊,低咳一聲:“之歸兄喜歡便好,也不枉貫?zāi)嘲疽箍嗨稼は肓?!?p> 顏之卿看著貫承溪刀刻斧鑿的臉,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早在南顏國便聽說過貫承溪的名聲,彼時(shí)她還不覺什么。直至這兩日同他打了兩回交道,她有些摸不透,這個(gè)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沖與貫聞牧的臉色隱隱發(fā)白,他不得不承認(rèn),貫承溪說得是……真的!而他正好踢到了鐵板。
可笑的是,此刻的李沖還不知道古時(shí)已有人七步成詩。
“貫聞牧?!蹦腥饲鍧櫟穆曇糁袏A雜著一絲威嚴(yán)。
青衣少年往前邁了一步,施了一禮,語氣不辨情緒:“兄長息怒,我這就回府閉門一月,自行領(lǐng)罰?!?p> 貫聞牧輕抬衣袖,擺了擺手。
李沖是真的覺得擔(dān)不住了,急切喊道:“貫聞牧!”
這一道聲音不但沒讓青衣少年停下,反而使他踉蹌一下、狼狽而逃。
“承、承溪世子……”李沖承認(rèn),他是有些忌憚他的。
“站住?!鳖佒洳[起眼睛,喊住拔腿開溜的李沖,“丞相府的大公子?我們的賬還沒算完,你急什么?”
李沖忽然眼前一黑,只見扶言輕飄飄閃在他眼前,接著像拎狗一樣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懸空丟到顏之卿腳前。
屈辱!
這是李沖最直觀的感受。
偏偏還不能發(fā)作!
他趴在地上,看著顏之歸雪白的鞋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指尖深深地陷進(jìn)泥土里。
“是我弄錯了!是我弄錯了……”李沖訕訕地開口,眼神亂飄,心口緊張如擂鼓,一下又一下,煎熬萬分。他不知道這個(gè)囂張的顏之歸打算把他怎么樣。
時(shí)間緩緩流逝,他依稀感到額頭上有汗浸出。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辦,那我就提醒你幾句吧!”顏之卿不知從哪拿來根玉簪,光滑尖細(xì)的一端挑起李沖的下頜,“早聞古時(shí)有廉頗負(fù)荊請罪,想著一定累得滿頭大汗吧。
瞧瞧,你現(xiàn)在都流汗了。這樣吧,全脫了,背著荊條繞著城東行一圈,這筆賬就算了,如何?”
“不不不、這……不好吧?!崩顩_的語氣難得軟了下來,“顏公子,您看,要不我明日登門賠禮,這件事就……算了,怎么樣?呵呵……呵呵……”
“你不同意?”
李沖的下頜被迫抬了抬,就連吞口水都艱難了些:“不不不、咳咳……”
顏之卿挑了挑眉梢,撇了撇嘴:“算了,爺看你也誠心認(rèn)錯,就……五千兩銀子吧?!?p> 語氣輕飄飄的,拿著玉簪的手也收了回來。
李沖還在腦補(bǔ)自己光著身子在京城東街裸奔的畫面,以為顏之歸不會打算放過自己,幾乎都要含辱認(rèn)了,卻不料還有轉(zhuǎn)機(jī)?
幾乎是下意識地,李沖使勁點(diǎn)頭:“好好好,五千兩,我馬上去?。 ?p>
宿兮諾
貫承溪,你作這么濃的情詩,臉不會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