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一會兒站定了說道:“皇子和皇妃如此信任老夫,老夫也必不會讓皇子和皇妃失望。若是朝中一切安好,老夫便是終老在此也心甘情愿。但若朝廷有何變故,老夫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有遺詔在,足以號令群臣?!?p> “太好了!”皇妃拍掌道,“我就說不管什么事,只要托付給寧國公肯定沒問題。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皇妃沖應皇子哼了一聲。眼珠一轉(zhuǎn)又對寧國公說道:“只是……,我們,還有,一件事,想要托付寧國公?!被叔蛔忠痪涞恼f道,顯得十分為難,可并沒說出什么事,就忙又說道:“不過這件事跟剛才對你說的那件事沒有一點關(guān)系,那件事你是責無旁貸,但是這件事,你要是不愿意的話,只管說,我們肯定不勉強?!?p> 寧國公被她這件事那件事的繞的頭昏,便道:“究竟是何事,只管講來?!?p> “不是,這事實在是不好意思……”皇妃撓頭說道,“讓您為朝廷的事情操心已經(jīng)是夠那什么了,畢竟您老人家這么大年紀了……,再為私事麻煩您,實在是有些……”
“私事?”寧國公端詳著皇妃問。他不知道他們即將發(fā)配還會有什么私事。看皇妃羞于啟齒的樣子,他好像明白了。眼神一示意,徐管家立即走上前來,俯首聽命。
“去取五百兩銀子。”寧國公說道。
一聽寧國公要取銀子,應皇子忙說道:“寧國公誤會了。賤內(nèi)并非此意。只是,我等此一去,只怕是有去無回??蓱z義父尚在死牢,死活都無人料理。故應禎欲要將義父托付于寧國公,寧國公定然也知所謂的戶部稅銀失竊案實情如何,若是能有機緣救得義父,應禎便是死也感念寧國公恩德。若無法救得,只求寧國公屆時能找人將義父安葬,讓老人家入土為安。不情之請,應禎先叩謝了!”
應皇子說著,俯身下跪,連磕三頭?;叔姞?,也跟著跪下磕頭。寧國公連說生受,要扶兩個人起來,可應皇子磕完了頭,這才扶著皇妃起來。
“真乃至忠至誠至仁至孝之子啊!”寧國公感動的眼泛淚光說道,“可惜先皇任人唯親,竟將此等賢德之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真真是,可悲可嘆哪!”
應皇子想到他們此一去,留下義王一個人自生自滅,也是淚濕眼眶。聽得寧國公如此說,赧然無措道:“寧國公言過了。此乃為人子女之本分爾,豈敢受如此過譽之辭。”
“皇子只管放心!”寧國公并不多言,只語氣堅定的說道,“義王之事包在老夫身上。便是救不得義王,也定然會將他風光大葬。不辱義王一生之英名?!?p> 應皇子無以言表,只能長鞠一躬,以表心意。
皇妃一聽忙也說道:“那就拜托老爺子了。那我們就回去了。家里就剩下老夫人一個?!?p> 寧國公忙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親自送他們出來。
“回去吧,老爺子。不用送了。”皇妃揮手道。走出幾步,又回身叫道:“老爺子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喲!總會有明君賞識你的?!?p> “老夫老矣!只怕有心也無力了!”寧國公搖頭凄然一笑。
“姜太公在你這個年紀,還在河邊釣魚呢!”皇妃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爺是不會讓你這一肚子的才學化成糞土的!”
“承蒙皇妃點化,老夫,記下了!”寧國公也是高聲說道。
皇妃腳步?jīng)]停,一路說一路走,不覺上了橋。她站在橋上,沖著寧國公使勁擺手。寧國公看著月影之下的皇妃,又覺鼓舞,又被離情所感,一時百感交集,也舉起手來,向著皇妃揮舞著。
“老爺,他們已經(jīng)下橋了?!毙旃芗业?。
可寧國公還是對著空無一人的橋面緩緩揮著手,臉上不知是悲是喜。
果然,第二天一早,瑞皇子的旨意就下來了,讓應皇子等人即日啟程去往大荒山,不得有誤。
雖然早就都準備好了,可臨到出門還是兵荒馬亂。皇妃一會兒想起沒帶水壺。老夫人一會兒又要去廁所,被老夫人一說,皇妃也隱隱覺得有些內(nèi)急,如此你來我去,等的撒子在外面直跺腳。已經(jīng)是五月出頭了,馬上就要入夏,一到夏天,午間酷熱,有老夫人和皇妃,只能是早晚趕路,一天走不了多遠。撒子和應皇子計劃著一定要在入冬前趕到大荒山,這樣的話就全靠入夏前和入秋后,天氣不冷不熱時趕出路程來。所以撒子心急火燎,恨不得一下子就出了朝歌?;叔屠戏蛉顺鰜硪簧宪嚕鲎拥鸟R鞭就已經(jīng)揮動了起來。
撒子和大麻花各趕著一輛馬車,一輛坐人,一輛拉著行李。雖然他們極力要求應皇子也坐在車里,可應皇子還是跟小麻花一人坐在一輛車上,幫著撒子和大麻花駕車。“護送”他們出城的兵士也已到了。一行十幾人,個個騎著高頭大馬??芍荒苁翘咛咛ぬじ谒麄兊鸟R車之后,緩緩而行。
“不過就是區(qū)區(qū)十幾個人而已?!比鲎悠沉艘谎酆竺娴谋?,冷笑著說道,“真要火拼起來,還不知誰干得過誰!”
應皇子也覺得瑞皇子有些雷聲大雨點小。說的那樣危言聳聽,結(jié)果卻只是派了這么幾個人押送。可再一看這些人都是輕裝簡行并不帶行李。他就覺得肯定還有后應。對撒子說了,撒子回頭細看,果然是。這才明白這些人只是押送他們出朝歌的,出了朝歌肯定還有人接應。
皇妃在車里倒是愜意的很。跟往常一樣,她準備了各種的零食,水果,點心。知道這次路途遙遠,所以格外準備的全。甜的咸的,葷的素的,酸的辣的,應盡應有。一邊吃,一遍看著窗外的街景,看著熱熱鬧鬧的人流。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這繁華的場景了,這才有了些許的傷感。車里前后兩排凳子都按照她的要求加寬,上面鋪著厚厚的棉墊子,還有枕頭和毛毯。此時老夫人一個人睡在前面的椅子上,閉眼小寐。
她跟云兒坐在后面的凳子上。韶華說她夜里沒睡好,也在車廂里鋪開墊子,睡在老夫人下面。
后來皇妃再回想起這段出朝歌的路程,感覺就像是在旅行。住著豪華的列車包廂,邊走邊看,邊吃邊玩。夜里就投宿,飯點就吃飯,該吃吃該睡睡,一點也不覺得辛苦。第一天的時候,撒子叫下車吃飯,皇妃還覺得怎么還沒走多長時間呢,她肚子飽飽的,怎么就要吃飯。聽撒子說完,才覺得確實有道理。撒子說:“這一出朝歌,日后能不能吃得上熱乎飯還是個問題,趁著如今能吃得著,敞開肚子,能吃多少吃多少,什么好吃什么!”還對皇妃說,“皇妃最好還是把那些零食留著,此一出朝歌,便都是窮鄉(xiāng)僻壤。便是有銀子也什么都買不到?!?p> 皇妃一聽,再不舍得貪吃,把她的寶貝零食都囤了起來。留著肚子吃正餐。撒子還真不是吹,領(lǐng)著他們吃的每一頓都是特色菜,中午吃驢肉火燒全驢宴,晚上又是鐵鍋燉魚,頓頓都是硬菜。還有各種皇妃說不上名字的菜肴。吃的皇妃那叫一個香。東府的廚子那以前也是名廚,可跟外面餐館的濃湯赤醬比起來,精細是精細,但味蕾的感覺總是要欠缺一些。每一天都是美景,美食,以至于皇妃總想要發(fā)一條朋友圈:逛吃逛吃逛吃?;蛘撸嚎癯钥癯钥癯?。幾天下來,就連和關(guān)了小米粥的老夫人,也跟著他們吃了上頓吃下頓。說小米粥有日子喝呢。
走到第七天,他們才算是出了朝歌。雖然還算是朝歌地界,可已經(jīng)是鄉(xiāng)郊野外了。跟隨他們的還是那十幾個兵士。知道這些人只是送他們西北關(guān)口,撒子也就懶得搭理他們,吃飯也不招呼他們。這些人只能在外面啃著干糧,等著他們吃飽喝足。
即將要出關(guān)了,撒子在沿途的村子里竟可能的多買一些干糧雞蛋什么的,跟大麻花兩個肩扛手提往回走。走到村口,竟然看見一個酒館,兩個人大喜,進去才看見里面還賣肉食和面食,就準備先吃飽了,再去換應皇子和皇妃他們來吃。直吃的酒足飯飽,這才醺醺然出來。
卻說門口一個乞丐,看見酒館門簾一掀,走出兩個熱氣騰騰的人來,都吃的滿面油光,一人提著一堆東西,幾乎都彎不下腰去。忙上前說道:“客官要去哪里?不如讓小人給客官拿著東西?客官放心,小人絕不多要,只求客官能賞一頓飯吃便可?!?p> “嗯?”大麻花瞪著迷離的眼神,看著瘦弱的乞丐道,“你拿的動這些嗎?”
“客官放心,小人便是靠體力謀生,便是再多的東西,也拿得動?!逼蜇さ?。
“聽你口音,并不像此地鄉(xiāng)民,”撒子打量著乞丐道,“為何會流落至此?”
“嗨。”乞丐面露慚色道,“小人乃無根之飄萍,生來不喜營生只喜游蕩。因此四海為家?!?p> 撒子和大麻花本來也酒足飯飽有些犯困,聽乞丐這樣說,就給了他十幾文錢,把東西都丟給他。這人看著瘦弱,可體力卻一點也不輸,把他們兩個人的東西整理在一起,提的提扛的扛,竟然都拿了起來。撒子和大麻花兩個輕身颯利的走在前面邊走邊閑聊著。聽到他們頻繁說皇子,乞丐幾步趕上前跟他們并排走著,賠著笑臉問道:“兩位客官剛才所說‘皇子’,不知是哪位皇子???”
大麻花一瞪眼喝道:“你一個臭要飯的,是哪位皇子又跟你有何干?!再多嘴多舌,小心皮肉吃苦!”
“哦,小人不敢?!逼蜇っΦ?,“只是聽聞宮里二皇子和四皇子被人毒殺,下毒者乃系長在宮外的應皇子。應皇子因此被發(fā)配至大荒山。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故而小人有此一問?!?p> 那人看了看撒子和大麻花,有些疑惑的又問:“不知二位客官所言之皇子,是否便是,……應皇子?”
撒子警覺的站定,又細細的端詳起乞丐來。只見乞丐一身襤褸,臟污的跟他的那件工作服有的一拼。他隨手扯起乞丐的破布條似的袍子,看了一眼里面,才看見這原來是一件棉袍,只是里面的里子早已破損不堪,里面的棉絮已經(jīng)掉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幾處被針線縫住的,成了黑污的一團一團。裸露的皮膚上面滿是黑痂。乞丐并不躲閃,只是由著撒子查看??匆娙鲎邮掌鹆司X的表情,轉(zhuǎn)而是一臉疑惑。這才說道:“小人絕無歹意,只是,”他看了一眼撒子和大麻花,這才又說道,“只是早年跟應皇子有過一面之緣。知道應皇子是一位仁義君子。如今聽聞他落難,故而才有此一問?!?p> “你一個乞丐,便是告訴于你,又有何用?!”大麻花道,“快些趕路,休得多言!”
乞丐不再說話,跟著他們快步走了起來。道上,應皇子正焦急的張望著,等著撒子和大麻花,遠遠看見他們回來,忙幾步迎了上來。正要問他們?nèi)ツ睦锪俗哌@么長時間。卻聽見后面有個人顫巍巍的小聲叫道:“皇子?應皇子??果然竟是你!”
應皇子詫異的往后看,卻聽乞丐說道:“皇子休要過來。只聽我說便是,我乃刑部徐子義是也。被朝廷追殺,故而四處逃命。后聽說應皇子毒殺二皇子和四皇子,被發(fā)配至大荒山。故而千里迢迢趕到此地專候皇子。老天有眼,竟真讓徐某等到皇子!”
乞丐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大麻花身高體壯,他邊一直躲在大麻花身后,躲避著官兵的視線。
皇子一聽是徐子義,當下驚得呆住了,再看徐子義那副樣子。心里一陣心酸。忙要讓撒子給徐子義一些銀兩,卻聽徐子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