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皇子,此番去東府回禮,是他提出來的。瑞皇子一是得了先皇授意,說三皇子個性魯直,沒有心機,是可用之人。二來,他也想通過拉攏三皇子,從而得到鎮(zhèn)國公手里的那份遺詔。所以思索半晌還是同意了。他如今就剩下鎮(zhèn)國公這一份遺詔還沒有到手,鎮(zhèn)國公老奸巨猾,他幾次明里暗里的相問,鎮(zhèn)國公只說為了不給有心人留下可乘之機,早已將遺詔暗中銷毀??扇鸹首幽睦锟闲?。遺詔關(guān)乎到三皇子的命運,如今也是綠冬的命運,鎮(zhèn)國公那樣疼愛綠冬,怎么會將能庇佑她一生平安的遺詔輕易銷毀呢。所以他覺得鎮(zhèn)國公肯定會將遺詔交在綠冬手上。因此他現(xiàn)在不想讓三皇子和綠冬離開皇宮一步,在沒找到遺詔之前。遲遲不放三皇子和四皇子去封地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怕只要他們一離開皇宮,就會乘機把遺詔轉(zhuǎn)移出去,那他再要找起來那就是大海撈針了。所以,在同意了三皇子的要求以后,又讓四皇子也跟著一起去往東府。反正這兩個人同時結(jié)婚,又一向跟應(yīng)皇子和皇妃交好,一同去回禮也說得過去。四皇子如今已被他牢牢地攥在手心,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甚至都沒有使用一點手段,只是在將于瑛懷的那份遺詔一收回,四皇子便自動自覺的找上門來,宣誓效忠。
對于他的這位四皇兄,瑞皇子是打心眼兒里厭惡。四皇子做的那些事讓他不齒,如今這般軟骨頭,更讓他不屑。之所以能忍受,是因為早就下定決心,一旦四皇子沒有了利用價值,一刻也不會留他。
四皇子急于效忠,對瑞皇子的指令無不遵從。便是讓他去監(jiān)視情同手足的三皇子他也沒有二話。從東府回來后,便把這一路的詳細情形事無巨細,一五一十的像瑞皇子作了匯報,瑞皇子主要著重點是在三皇子和應(yīng)皇子的接觸,以及三皇子回禮的禮品上,反復(fù)詢問可有什么異常。三皇子的回禮其實早暗中被宮里的人檢查了個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可瑞皇子還是不放心,怕三皇子途中動手腳。當(dāng)四皇子說到進東府時,抬著布匹的宮人腳下一歪,把一匹綢緞摔落在地下,布匹散了開來。三皇子其時正在旁邊,便幫著宮人把綢緞?wù)砗昧?,重新放好。瑞皇子的眉毛頓時擰成一團,將右手重重錘在桌案上。四皇子嚇得一驚,還以為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偷眼看了看瑞皇子,想說什么又沒敢開口。
“你去吧!”瑞皇子冷冷對四皇子說道,起身拂袖而去。
卻說應(yīng)皇子讓撒子前去打聽跟義王在一個牢房里的有些什么人,撒子還真打聽到了。跟義王同牢房的一共有四個人,都是重刑犯,一個是因房產(chǎn)糾紛砍死了鄰人,一個是因退婚,而將未婚妻一家盡皆打傷,還有兩個是村民,酒后口角引發(fā)斗毆致死人命。這酒后斗毆致死人命的其中一人,叫牛二,已經(jīng)年過半百,家中有一兒一女,要是冒充家屬探監(jiān)的話,這個人最為合適。
皇妃大著肚子,應(yīng)皇子當(dāng)然不想讓她去到監(jiān)獄那種地方。可不去的話皇妃又怎么能放心。幾個人商議半天也沒個結(jié)果,最后還是撒子說要說見機行事的話,沒有人比皇妃更合適。這才決定了由應(yīng)皇子和皇妃假扮牛二家屬,申請?zhí)奖O(jiān)。牛二的家屬撒子已經(jīng)溝通過了,其家屬正為死者的賠償發(fā)愁,一聽說要給他們銀子,只是讓他們進城一趟,回來就說去探監(jiān)了。哪有不應(yīng)承的。家里人當(dāng)天就在村子里到處宣揚,說他們要進城去探監(jiān)。到了探監(jiān)那日,他們先到了仁泰茶樓跟應(yīng)皇子皇妃換過衣服,然后就穿著皇妃給準(zhǔn)備的一身新衣服高高興興的逛街去了。應(yīng)皇子和皇妃早已經(jīng)化過妝,一張臉黑里透黃,再穿上那一身滿是補丁的破棉襖棉褲,學(xué)著牛二兒女的樣子,縮肩膀貓腰,通著袖子,連撒子看了也直點頭。牛二這閨女十分壯實,她的衣服穿在皇妃身上,肥肥大大的,倒是不顯皇妃的肚子,再加上皇妃怕臟,在里面還穿著一層衣服,所以,只能看出身材臃腫,別的不留意根本看不出來。
牢獄那邊也已經(jīng)通融好了,一報上牛二的名字,門上就讓他們進去了。牢房里面臭氣熏人,皇妃強忍著沒有才吐出來。應(yīng)皇子走在前面,挨著牢房,一個一個看著,分辨哪一個是牛二。對于牛二,他只記得撒子說的五十出頭,別的身高長相他什么都不知道。生怕被獄卒看出不對來??烧嫦袷腔叔f的,獄卒也是人,是人就有劣根性,哪有那么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獄卒只查了他們沒有夾帶兇器,就坐在一邊打盹兒去了。皇妃見狀,沖應(yīng)皇子使了一個眼色,應(yīng)皇子會意,便裝著找人,一直往里走去。最里面的那間牢房,門外有個石墩,能看得出一條鐵鏈在上面釘著。應(yīng)皇子覺得那肯定就是傳說中的死牢,忙緊走兩步過去。這時,打盹的獄卒聽不見動靜,睜開眼睛,看到應(yīng)皇子直往里走,忙喝了一聲。
皇妃見狀,便哭哭啼啼的上前對獄卒說道:“可憐我爹爹這大年紀(jì)了,還要受這牢獄之苦!還請大爺看在他時日不多的份上,多為照顧?!?p> 說著,就擋住獄卒的視線,從破棉襖里往出掏銀子。那獄卒先看見是一塊碎銀,足有五兩左右,便眼睛一亮。待要伸手去接,卻看見皇妃還在棉襖里掏著,棉襖里掏不著,就又從棉褲里掏。把個獄卒急的一雙眼睛直跟著皇妃的手轉(zhuǎn)。終于,皇妃又從棉褲的夾層里面掏出一支黃燦燦的金釵。獄卒一看,喜的什么似的。萬沒想到今天會有這樣的油水?;叔f給他,卻又收了回來,抱在懷里哭道:“這還是我娘的陪嫁。我娘這輩子再窮再苦,也沒動過這只金釵的主意。要不是怕我爹在牢里吃苦,怎會把這命根子送人。”
獄卒直怕有其他獄卒進來,跟他分贓,急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立時從皇妃手里把這兩樣?xùn)|西搶過來。嘴里一個勁兒的應(yīng)承道:“不怕,不怕,有你們這一片孝心。大爺自會看顧他的?!?p> 皇妃一邊抹眼睛,一邊偷偷看著應(yīng)皇子那邊,看見應(yīng)皇子已經(jīng)走開了,這才把銀子和金釵遞給獄卒。獄卒只覺得手里一沉,掂了掂,覺得那只金釵足有二兩重。用牙咬了咬,這才將東西揣進了懷里。這時,一扭頭,看見應(yīng)皇子還在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挨個看。便道:“連你爹認(rèn)不出來嗎!還在亂瞧個什么!”
“我哥哥眼神不好。這些人也一個個蓬頭垢面的。自然一時不能分辨。還請大爺給指點指點?!被叔Φ馈?p> 獄卒一指,皇妃便飛奔過去,大聲哭著,一邊卻對牢房里那個一頭霧水的中年人說道:“我們是受你閨女和兒子委托,來看你的。你不要驚慌,小心被人看出來。稍后我會跟你說明原委。?!?p> 那人半信半疑,待看到皇妃和應(yīng)皇子身上果真穿著兒女的衣服,這才信了??匆娀叔睂λ疽?,便也隔著牢門抱著皇妃哭了起來。
看到獄卒相信了,不再盯著他們?;叔@才說道:“我們其實是那邊王小二的親屬,家里想救他出去,又怕被岳丈家里知道了不依,便假冒別人的家屬進來跟他統(tǒng)一口供。你也不用覺得吃虧,我們已經(jīng)給了你家里二百兩銀子替你安頓老小,也替你打點好了獄卒。只要你配合,你和你的家人就都不會受苦。”
完了還警告中年人,他要敢把此事說出去,就會把給他家里的二百兩銀子要回來。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正為一家老小失去了他這個頂梁柱,生活從此沒有著落而悔斷肝腸。一聽給了他家里二百兩銀子,免去了他的后顧之憂,一時激動的老淚縱橫。哪里還有個不應(yīng)的。連連保證一定守口如瓶。
皇妃這才和應(yīng)皇子出了牢房。一路上,皇妃都警覺的觀察著身后,確認(rèn)身后沒人跟著,這才跟應(yīng)皇子來到仁泰茶樓,跟牛二的兒子閨女換過衣服,便上車回到府里。
回到府里,丫頭們都扇著手說皇妃身上是什么味道?;叔銉此齻儯f她們矯情。然后忍不住趕緊洗了一個澡,這才覺得神清氣爽。離天黑還早著呢,皇妃便在屋里歇著??匆娧绢^們都圍著紫玉,便問:“你們在做什么呢?紫玉怎么了?”
“沒怎么,皇妃?!弊嫌裾f著,就要推開丫頭們。卻被靈兒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東西,過來跟皇妃說道:“皇妃快瞧,二爺送給姐姐的?!?p> “什么啊?”皇妃看著后面急頭白臉的紫玉,接過靈兒遞來的東西,一看之下,禁不住贊道,“好精致的小玩意兒?!笨粗嫌駟?,“原來你屬兔啊?”
紫玉紅著臉點點頭。
“嗯?!被叔?,“撒子還真有心。紫色的兔兔,這誰一看也知道是你的東西?!?p> “嘻嘻,是呀。姐姐就是想丟也丟不了。”靈兒笑道。
“撒子這是什么時候送給你的?我怎么不知道?”皇妃問。
“就在皇妃回來的時候?!庇质庆`兒搶著說道,“姐姐聽說皇妃回來了,便出二門去候著,回來后手里就多了一個這玩意兒。定是剛好二爺也回來了,看跟前沒人,便偷偷將它交給了姐姐。”
“你!……”紫玉又羞又急,直跺腳。
“哎呀姐姐!”靈兒道,“你跟二爺都是定了的了,收個定情物還有什么可怕的嗎?!?p> “靈兒說的對?!被叔?,“你跟撒子確實是該訂婚了。這段時間實在是事情太多了。等過兩天閑下來,我就跟皇子商議著給你們訂婚。”
“皇妃!”紫玉羞得背轉(zhuǎn)過身去。
“訂了婚,你也就不用東想西想瞎擔(dān)心了?!被叔鷳z惜的嗔了一眼紫玉,“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我讓雀兒給你拿的補品你用了沒有?每天要按時安頓的吃,女人最要緊的就是補足氣血,身體好了人才漂亮?!?p> “皇妃……”紫玉眼睛紅紅的看著皇妃,欲言又止。
“好了姐姐。有皇妃給你做主,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雀兒上前暗暗對紫玉使了個眼色說道,“姐姐你回去放東西吧,皇妃這里有我們伺候著就行?!?p>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我也想歇一歇。”皇妃說著躺下來。紫玉忙上去給皇妃蓋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這才出去了。
皇妃跑了一天也確實累了,再者,她也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早睡不了,想提前養(yǎng)精蓄銳。所以,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突然聽見門被推開了,一個輕巧的身影進來。只見她輕輕的走近床邊,見她睡著,便俯下身來,近的她能聽見對方的鼻息。她嚇得猛地張開眼,厲聲喝道:“你是誰!想干什么!”
那人被嚇的驚叫一聲,半晌才說出話來:“是奴婢啊皇妃。紫玉。你連奴婢也不認(rèn)得了?”
“你是紫玉?”她疑惑的看著紫玉,感覺是那樣的陌生,便問道:“那你剛才是在做什么?那樣看著人家,被你嚇?biāo)懒?!?p> “哦,奴婢是想看看皇妃……好,好些了沒有?!弊嫌裼行┗艁y的說道。
“我怎么了?”她看看自己身上,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是病了,可卻一時想不起來是怎么生的病,哪里生病了?!拔也×藛幔俊?p> “沒事的,皇妃?!弊嫌窈芸斓恼f道,“皇妃只是一時有些不適。很快便會好的。”
“哦?!彼龖?yīng)了一聲,轉(zhuǎn)而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
“皇妃是想問什么時辰了吧?如今申時剛過。還早著呢?;叔偎粫喊伞!弊嫌裾f著給皇妃蓋好被子,一雙眼睛卻像蛇吐出的信子一樣仍舊在皇妃的臉上來回擺動?;叔惑@,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