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看出大叫花子是不想讓小叫花子們看到義王的畫像,便說道:“他們都沒看,你怎么知道他們沒見過?”
說著就作勢要拿出畫像給小叫花子們看。
“他們就是沒見過!”大叫花子果然上當,回過身來激動的叫道,“這樣的惡人他們永遠都不要見到!”
“哦!”皇妃得意的叫道,指著大叫花子,“你怎么知道他是個惡人?”
大叫花子不再理他,叫幾個小叫花子收拾東西就要離開。小麻花要攔住他們,被皇妃止住了。街上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她讓小麻花把叫花子們丟在地上的銀子撿起來,看著小叫花子東繞西繞,進了一條小巷,便也跟了過去,見無人注意,也進了小巷。
這里街道破舊,無人之處更是破敗不堪。房子都七斜八歪的,看著搖搖欲墜。小麻花走在前面,不時地拉一拉皇妃,讓她不要離墻太近,生怕那些危墻會突然倒落下來。
大叫花看見他們跟來,走得更快了。可卻不得不常折回來,來扶那個咳嗽的小叫花。小叫花拖著一只拐腿,邊走邊咳嗽?;叔蝗趟麄冞@樣辛苦,便幾步走過去說道:“你們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就算你們什么都不說,也不會怪你們的。只是他這樣咳嗽不是辦法,還是快點給他看看才好?!?p> 大叫花子停住腳,看著皇妃,陰暗的臉上滿是不屑和仇視“那你們就趕快出去!不要給我們惹麻煩!”
“我只是想幫你們!”皇妃急道。
“出去!”大叫花子厲聲叫道。
“皇妃我們走吧。”小麻花見大叫花子如此暴怒,害怕他會動手,忙拉著皇妃說道。
“我以后還會來的?!被叔f完這一句,甩開小麻花,自己走了出去。
卻說應皇子。自打皇妃走了之后,心里七上八下,根本無心做事。怕伙計們看出異樣,勉強坐在書案前,假裝看著賬冊??梢浑p耳朵卻不自覺的豎著,聽著屋里屋外的動靜。隔壁鋪子來了客人拴馬打鈴的聲音,門前路過的婦人說話詢問的聲音,街上小孩奔跑耍鬧的聲音……,他從未發(fā)現自己的聽覺如此靈敏,幾乎能分辨得出外面伙計們的腳步聲。伙計們先還聽見皇妃跟應皇子爭執(zhí),像是要做什么應皇子不肯,后來就聽不見聲音了。一個伙計探頭向賬房里面瞧了瞧,并沒有看見皇妃,只見應皇子在看賬,便說皇妃肯定是睡著了?;镉媯兌悸犝f過皇妃嗜睡的傳聞,覺得很有可能。于是走路都放輕腳步,生怕驚著皇妃。
就在應皇子忍不住想要打開后門出去瞧瞧時,終于聽見后門上有人敲門。他幾步過去打開門,小麻花從外面把皇妃送了進來,向應皇子打了個手勢,自己離去。
應皇子顧不得說話,忙著給皇妃洗臉換衣服。剛收拾停當坐下,就聽見外面紫玉說話的聲音。
好險啊。應皇子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妃,皇妃沖他一吐舌頭。
紫玉抱著個包袱,急急進來。她這一路差點急死,聽外面的伙計說皇妃睡著了,更是又急又愧。耽誤了皇妃逛街事小,她一個奴婢讓主子等了半天,在哪兒都說不過去。一進門看見皇妃臉紅撲撲的,衣服也皺皺巴巴,顯然是剛睡醒,忙過去說道:“奴婢該死。讓皇妃等了這半天?;叔哿税??都怪奴婢,奴婢該死!”紫玉越說越氣,一個勁兒的罵著自己。
“你去哪了???怎么這么長時間?”皇妃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倒不知道伙計們說她睡著的事,她是真困了。沒有睡午覺,還跑了那么長的路,這一松懈下來,困意就來了。
“都是奴婢誤事。奴婢回府里收拾好皇妃的衣服,正要出門,誰知……”紫玉說到這里,看了一眼應皇子,臉一紅,不說了。
皇妃這才看出紫玉也換過衣服了。原本穿著一身紫紅色衣裙,外穿一件短皮襖?,F在卻換了一身醬紫色的,外面披著一件長披風。心里頓時明白。這古時候的女人也是會來大姨媽的。一來就會穿著深色的衣裙,怕不小心弄臟了衣服,自己不知道,深色衣服比較不容易看出來。
“……待奴婢出來時,許是車夫等不及便走了……奴婢等了半日,才見車來。都是奴婢不好,皇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讓奴婢誤了事?!?p> 紫玉只顧自責,哪里知道這是應皇子安排好的。那個車夫是個鰥夫,新近剛有了一個相好的,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那相好的就住在義王別府不遠,應皇子算準了他等著紫玉時,會忍不住去相好的家里廝混,這才安排了他去。誰料紫玉正好也來大姨媽,耽誤了時間。如此一來更是天衣無縫,誰也沒有一絲的懷疑。
“罷了,天色不早了,你還是領著皇妃回去吧。”應皇子站起來說道。
“皇妃不去……”紫玉看看皇妃,生怕皇妃會發(fā)脾氣。卻見皇妃打著哈欠向外走去,嘴里說著:“回吧回吧。困死我了?!?p> 晚上應皇子關了鋪子回來,皇妃已經隨便吃了晚飯,上床睡下了。丫頭們看見應皇子來了,照例都避了出去。還沒等應皇子開口,皇妃就簡單的說了說自己的感受,和對仁泰茶樓后窗的重點懷疑,就催著應皇子離開,說她要睡覺了。
應皇子無法,只得從內院出來。回到偏院,見只有大麻花屋里亮著燈,知道撒子也在這里,便推門進去。
撒子他們都在等著應皇子,可看見應皇子這么早就回來,還是有些詫異。
“皇子這是……”撒子看著應皇子問。
“哦,冰兒有些累了。”應皇子說道,在常坐的那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那皇妃可說什么沒有?”撒子又問。
“冰兒說仁泰茶樓有個后窗。”應皇子說著又補充道,“西街的鋪子都沒有后窗,就只有仁泰茶樓有。她懷疑這不是巧合。”
“后窗?”撒子疑惑的看了一眼大麻花,這算什么線索?冒這么大險出去,就是看見仁泰茶樓有個后窗?他本就不同意讓皇妃出去,放著他們三個街耗子不用,非要讓皇妃親自出面??蓱首訄孕呕叔难哿Γ嘈潘芸吹絼e人看不到的。再加上跟屁蟲小麻花跟著皇妃參加了一次行會首領選舉,也把皇妃吹得神乎其神。便也想看看這皇妃到底有什么本事,誰知搞了半天就只是這么個結果。
“是啊!我們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一溜鋪子真的就只有仁泰茶樓有一個后窗?!毙÷榛ǜf道。別看他跟著皇妃出去時,對皇妃不以為然,可這一回來,跟大麻花他們這么一說,就有了歷險的意味。他已經添油加醋的把一路的情形給大麻花他們說了一遍了。自然不愿意讓人覺得他們是無功而返,因此鄭重其事的說道。
“哎?說也奇怪,這西街的鋪子為何都沒有后窗呢?”大麻花看著撒子問道。
“這有什么可奇怪的。”撒子道,“西街后面便是九里橋,夏日里水蒸日曬蚊蟲亂飛,冬春時節(jié)則是西北風刮個不住,要后窗有何用?”
“那仁泰茶樓為何會有后窗呢?”大麻花又問。
“這……”撒子捻著胡須不說話了。這么一說,他也覺得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機,就仁泰茶樓有后窗,就他們全家被滅了門,這真的不會只是個巧合吧?可是一個后窗能有什么?值得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這里面跟義王又有什么關系?
幾個人思索再三,不得要領,只得作罷。
卻說皇妃睡了一夜醒來,還記掛著那個跛腿小叫花子,要去給小叫花子去送藥。經過昨日的一番驚嚇,皇子死活不許皇妃再出門。皇妃無奈,只得依了應皇子,讓小麻花代為前去。應皇子本也古道熱腸,平日里鋪子里來個窮苦之人都會分文不取。如今聽皇妃說這些小叫花子如此可憐,便叫人備了些棉衣鞋襪,又讓小麻花帶著鋪子里的大夫前去勸業(yè)場,去給小叫花看病。那個時候的社會雖不是人吃人的舊社會,但也謀生艱難,窮人是有心無力自顧不暇,有錢的人都是鼻孔朝天,哪里能看得見窮人的疾苦。人們常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來形容今時不同往日,今人不如古人??梢钦撈鸫壬疲湃诉h沒有今人的這般境界?,F代人畢竟經過千百年的進化,有了覺悟,知道種善因得善果,有舍才有得。再是沒有錢,在朋友圈看到這籌那籌,也會捐個十塊八塊,為自己積攢福報。古人相比起來就要差點意思,他沒有這個覺悟,也就沒有這個意識。就算有善人開道場施粥米,那也是針對群體而言。而像叫花子這樣的,好像他們生來就該如此,破衣爛衫,沿街乞討,人們也見怪不怪。就像撒子說的,天底下可憐人鋪的一層,能可憐的過來嗎。
因此,當小叫花們看見小麻花拿來的東西時,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卻都后退著,沒人敢要。
“這是我家小姐讓我送來的。”小麻花照著皇妃昨天編的身份說道,“沒有什么意思,只是我家小姐心善,見不得人受苦。你們就收下吧。這是大夫,來給他瞧病的?!?p> 小麻花說著,指了指咳嗽的小叫花子,大夫會意,上前握住小叫花冰冷的手腕,握在自己手里捂了捂,這才屈起右膝,把小叫花的平放在自己腿上,微微閉目,為其號脈。
大叫花子猶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這樣的好人,一雙眼睛又是熱切又是警覺,看著大夫。大夫許久才睜開眼睛,又看了看小叫花的跛腿,說道:“你可是受過外傷?”
聞聽此言,大叫花子臉色頓時又陰沉下來,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芒??蓞s一言不發(fā)。
大夫本也沒想要得到什么回答,放下腿來說道:“你定是受過很嚴重的外傷,傷到了肺臟。未能及時醫(yī)治,加之衣服單薄,致使寒氣襲肺。如今已成絕癥,若再不及時醫(yī)治,只怕捱不過明年春寒?!?p> “那還能治得好嗎?”一聽這話,小麻花也急了,問大夫道。
“這便要看他的造化了。”大夫說著,抬起小叫花的頭來,看了看他的臉色,說道,“若要活命,須得吃飽穿暖,不可受累,不可冷寒受凍。”
大夫說罷就回鋪子了。留下小麻花把那些棉衣分發(fā)給眾人,又掏出些銀子遞給大叫花子說道:“聽見大夫說的了吧?你們幾個出來就行了,讓他回去歇著吧。我一會兒把藥送來。”
聽應皇子把經過說了一遍,皇妃這才放心。雖然已經無事可做,但應皇子還是日日夜里都會來內院待一會,和皇妃說話。他覺得皇妃有時候就像一位智者,說出的話來是那樣貼切。比如她勸皇子要敞開心扉,說道,快樂若與人分享就是雙倍的快樂,憂愁若與人分擔,便只剩下一半的憂愁。應皇子生在那個年代,還沒受過大規(guī)模心靈雞湯的荼毒,因此,覺得皇妃說的這些道理越想越有道理。
自那日送去護膝,應皇子還一直沒有見過義王。他每日盡心盡力的照管著鋪子,回去出了內院就是偏院。頗有些與世無爭的悠然。就在這日,天將傍晚,她收拾著準備回府。忽見義王身邊的一個小廝進來,說義王讓他關了鋪子去義王府一趟。
應皇子心知有事。便匆匆來到義王府。義王破例沒在后院書房,而是在臥室等著他。有些日子沒見,義王看著蒼老了許多,獨坐在床幃之中,神情十分落寞。
“義父?!睉首拥?。到了今時今日,應皇子已經不再把義王當作是需要敷衍和應付的對象,而是一個孤獨,可憐的人。所以他只是這樣叫了一聲。
“嗯?!绷x王還是淡淡應道?!懊魅帐切滩啃熳恿x大人來藥鋪為其母取藥的日子。”
義王略頓了頓,又說道:“徐母年邁,不能出府,嗯,你不妨明日帶著許大夫親自去一趟徐府,為其診脈?!?p> 應皇子知道義王這樣安排必定有其用意,便問道:“那孩兒去了徐府,該說些什么?”
“你無需多言,只需聽徐大人吩咐便可。”義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