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寒凌江始學(xué)三十六大技中的落木繁林,又過去四個月時間。四個月時間里,白日他于鷹喙巖上吸收天陽源靈,夜晚于竹林練習(xí)落木繁林。
前一個月里,他使出的落木繁林由一個剛出土的小嫩芽到一根丈長的帶刺藤蔓,再到兩根、三根。生出藤蔓不難,難的是隨心所欲的控制。
于前者他僅用了五六日時間,后者卻用了五倍于前者的時長。到第一個月過去后,寒凌江對落木繁林的掌控也算是輕車熟路,游刃有余了。
而余下的二月晚上,寒凌江則開始修練乙木劍訣。
乙木劍訣的重點不在劍招,它的招數(shù)全是最基本的劍式,比不上七脈里的劍招,無特點可言。重點在于控體內(nèi)木之靈炁,并將之轉(zhuǎn)化為乙木劍氣。鍍上乙木劍氣,就算是木劍也能削鐵如泥。
于此花了不到十日功夫,寒凌江便已熟稔于心。之后別無事做,他再去央求老和尚教他功夫,老和尚果真沒有應(yīng)允,只道全忘了,只愿傳授藥理或是講解佛經(jīng)。
無奈寒凌江于此兩者實在無感,有時屈于老和尚的淫威,趕鴨子上架,硬撐著沉重的眼皮聽,十句里卻有十句沒聽進去。有時候還不自禁點點頭,結(jié)果換來老和尚一顆爆栗子。
老和尚別無他法,找了知一小和尚來陪聽。這下寒凌江倒不那么犯困了,一門心思放在了如何捉弄知一身上。比如在他身后長出一根藤條,左點點肩,知一回頭一看什么都沒有,再右點點肩,回頭一看還是什么都沒有。
瞧知一和尚抓耳撓腮的著急模樣,寒凌江樂開了花,還沒笑出聲又是一顆爆栗子。
他與知一和尚還有諸多趣事,多半都是他如何捉弄知一和尚。然而知一和尚性情好得出奇,從來都不會生氣,大多時候都是憨厚一笑。
寒凌江心想知一既然打小與老和尚在一起,老和尚又那么厲害,怎么不見他會術(shù)法招式,也不見老和尚教他修行,每每見到不是在誦經(jīng)念佛就是在搗騰藥物。
后來問起老和尚才知曉,平日里憨笑的知一身世竟比自己還要凄慘。他原是竹林外頭農(nóng)家的孩子,出生時胎位不正,母親難產(chǎn)而死,他也因此落下先天啞疾。
父親怨他克死妻子,對他非但沒半點憐愛反而愈加痛恨,一日夜里留下不滿一月的知一在家,出門后就再也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村里人聽到他家咿咿呀呀的哭聲,才發(fā)現(xiàn)這個襁褓中的嬰兒與滿屋子的空酒壇。
之后幾家好心農(nóng)婦輪番喂養(yǎng),將其養(yǎng)至四歲。四歲那年云隱寺廣招新徒,連著知一在內(nèi)數(shù)百小孩上山受選,結(jié)果僅有十余個小孩沒被選上,他就是其中之一。
個中原因則是他先天缺失靈根,連最基礎(chǔ)的吸收靈炁都無法做到,更別說開辟識海,凝結(jié)靈臺。這之后幾經(jīng)折轉(zhuǎn),最終交到了老和尚這里學(xué)習(xí)醫(yī)藥。如今八個年頭過去,知一已能單獨去村里治病送藥了。
寒凌江聽著納悶,追問老和尚其醫(yī)術(shù)不應(yīng)很厲害嗎,難道沒法治嗎?老和尚道則道這既不是病,何來治愈一說?世有萬般人,即有萬般法,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過不同的生活,見不同的事和人,這本就是世間最大的真相,何必自欺欺人。
佛家講緣法,既非命中有,何強緣里來。
了解到這些,又想起知一和尚憨厚的笑容,寒凌江心里一陣過意不去,后悔以前常常拿他尋開心。然而沒過兩三天,他的內(nèi)疚之情就蕩然無存,該怎么逗知一還是怎么逗知一。
畢竟都還是孩子,誰都不會介意。
說回修行。
在歷經(jīng)一個如火的夏日后,寒凌江內(nèi)世界里靈炁愈加充沛,皓陽又大了一輪。水漲船高,云葉真經(jīng)第三層不凈即要突破。
老和尚曾說原生靈炁的特點之一即是比五行靈炁蘊含靈炁更加厚實。同樣的天資,吸收五行靈炁突破云葉真經(jīng)第三層可能需要一年有余,而他吸收原生靈炁中的天陽源靈只需四個月就能突破。
能有三倍多的修煉速度,還在于這幾個月恰好含了一個夏季。夏季里的天陽源靈比其余四季更加充沛活躍,正適合他苦修。若是以這種速度修煉下去,說不定真的能在四個月時間里突破第三層不凈,修煉了三個月時寒凌江如是想。
于是一個月苦修過去,他便徹底改變了想法。因為這一個月時間,只勉強完成了夏季一旬的納靈程度。
可能傳說中的天陽之體就適合秋收冬藏吧,寒凌江時常望著天上厚重的濃云,心下十分無奈。
對此老和尚也沒有辦法,他本以為天陽之體只會讓寒凌江在夏日修煉速度更快,沒料到在冬日吸收靈炁時還會陷入疲倦之態(tài),凡事有利即有弊,福禍相依,當(dāng)真沒有說錯……
七月流火,炎炎夏日已在身后。
今日距寒凌江入寺正好過去八個月時光,因戒律長老之約,他又要上東峰長老殿去,雖然沒能攻破心法,心里有些不甘。
寒冬臘月,山下竹林已是敗葉蕭蕭,薄雪凝霜,山上仍舊是樹木蔥郁,草木旺盛。
寒凌江想起曾在山下的藥園子里瞥見云隱諸峰山頭上,隱約有層弧頂,如一口巨大的碗倒扣住云隱荒山。老和尚說這是荒山大陣,避敵之用。如今看來,云隱荒山能在冬日保持溫潤的空氣也是得益于這座大陣。
如此浩大的陣法,也只有如云隱這般大派大宗才能具有的手筆,也不知老道是否擺的出來。寒凌江一邊上山,一邊心想。
他還記得那日入寺時戒律長老曾答應(yīng)過他,若自己勤加修煉便向寺里善使符箓的長老引薦學(xué)習(xí),之后再也沒有提起,不知還作不作數(shù),這次上山倒要問個明白。
不過一個時辰他便到了演武場,大大小小的擂臺上仍是熱鬧得緊,較四個月前更為盛況。穿過演武場,一路聽聞?wù)f的盡是一年后的什么小武試,他常居山下,不知所云。
進了紫竹林,到長老殿,慧真長老居座正中,見寒凌江進門,說道:“你來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