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川美容診所。
上野前輩和對方的律師針鋒相對，沒有一丁點的退讓。
“手術(shù)有風(fēng)險，受術(shù)者自愿簽署過免責(zé)聲明書。”
“免責(zé)聲明不適用所有情況，手術(shù)過程中，不符合職業(yè)規(guī)范的不當(dāng)操作，是不可以歸為免責(zé)聲明的”
“我們沒有任何違規(guī)操作?！?p> “我們作為沖村先生的法務(wù)代理人，要求看手術(shù)錄像?！?p> “那我們沒的談了，法庭上見?！?p> 對方律師直接表示拒絕溝通。
兩個律師針鋒相對。
蘇啟在一旁心不在焉。
或者說，他實在很難集中注意力在他們兩個的話題上。
因為這整形醫(yī)院里，到處都是奇形怪狀，行走的鬼神。
臃腫出眼眶的巨大眼睛的鬼，隆起尖鼻梁的鬼，大胸脯，筷子腿，一個個器官異常，跟拼接的縫合怪一樣。
而且很吵鬧，一個個嘶吼鬼叫。
“醫(yī)生，看看我的臉?！?p> “醫(yī)生，我的鼻子還能再高?！?p> “醫(yī)生，我眼睛還要再大一點?！?p> “醫(yī)生……醫(yī)生……”
這地方……好吵……
蘇啟耳邊不斷響起鬼神的聒噪。
鬼一個個纏在往來醫(yī)生護士身旁，指著自己臉上畸形的五官訴求著。
隔三差五還有鬼湊到蘇啟這來。
“你看我漂不漂亮！”
“看我的上下雙眼皮！”
“看我隆的XX……”
蘇啟坐立不安，一個個丑到變形的鬼神，湊在他臉邊問東問西。
蘇啟只能一直挨著，直到上野前輩和對方律師聊完，離開。
兩人坐在車上。
“怎么，看你臉色不太好?！?p> “沒事，有點反胃，別在意?！?p> “啊，我懂，他們律師那個口吻?！?p> 上野前輩發(fā)動了車子。
“他們拒絕一切庭外交流和解的可能，打算完全依靠庭審，真是缺乏職業(yè)素養(yǎng)。”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說句實話，剛才那個律師說了什么，蘇啟都沒怎么聽。
那個整形醫(yī)院里的鬼太多了。
“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去拜訪一下沖村家。”
上野前輩發(fā)動了車子。
“您覺得這個案子能打贏嗎?！?p> “如果情況屬實的話，能?！?p> “這么確定？”
“因為我們占了理?！?p> “什么意思？”
“影響判決結(jié)果有很多方法，庭上比較專業(yè)的不說，我給你說說庭外可以做的事?！?p> “我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發(fā)布一篇文章，沖村和他的妻子恩愛，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本是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一次割雙眼皮的小整形手術(shù)，卻奪去了沖村夫人的生命，不正當(dāng)?shù)氖中g(shù)操作行為，毀掉了一整個家庭。
不規(guī)范的美容整形機構(gòu)，是否應(yīng)當(dāng)受到有效的醫(yī)療管制，下一個死在手術(shù)臺上的會不會是我們，如此云云……”
“這是要利用公眾輿論？”
“沒錯，現(xiàn)在社交網(wǎng)絡(luò)的發(fā)達，能夠帶來的力量很大，大家都能有一個窗口去關(guān)心同情弱勢群體。
而在這種事上，受害者家庭永遠(yuǎn)是受同情的弱勢群體，這在法官那里是加分項?！?p> 蘇啟心說做律師的還真是花樣多。
……
開車到了沖村先生家。
一棟小公寓里的房子。
普通的工薪階層。
不富裕，也不受窮，就是平日里見過最多的，稀松平常的家庭。
然而現(xiàn)在，夫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一開門。
憔悴的父親，沉默的孩子
看到形只影單的父子二人。
不免讓人心生酸楚。
“辛苦你們跑一趟。”
沖村先生給兩人準(zhǔn)備了些茶水。
一個小男孩跟在他身后。
這是他的兒子。
“小寶，你先進屋去，爸爸要和人談些事情?！?p> 孩子聽話的乖乖進了臥室。
在開門的時候。
蘇啟心里咯噔一下。
在他的視角。
臥室里一個五官扭曲的鬼，正扒著門，一雙眼睛從門縫里往外看。
……
“我們這次來，是需要了解一下您的家庭狀況，收入狀況，還有您太太的健康狀況……”
“你說的太多我也不太懂，我能找到的只有這些材料，您看還有什么需要的，我再去找?！?p> 沖村先生拿出自己和夫人的護照，不動產(chǎn)證，結(jié)婚登記表，健康檢查表等等相關(guān)的材料。
“你們結(jié)婚多久了?！?p> “6年了?！?p> “您夫人的身體狀況如何，可有什么慢性疾病?！?p> “……”
上野前輩和沖村開始問答調(diào)查。
蘇啟在旁邊坐著，左右心緒不寧。
那臥室里有個鬼。
那孩子現(xiàn)在正單獨和鬼共處一室。
雖然知道那孩子應(yīng)該看不見。
問題是……
上野前輩來之前給他布置了任務(wù)！
“你們聊，我……我進去陪陪孩子。”
蘇啟笑的比哭的還難看的說道。
沒錯，他倆剛才在車上商量的。
上野前輩覺得要多方面了解，只是問沖村，還不夠，不能保證他不說謊。
沖村剛上小學(xué)的孩子。
交給蘇啟去問。
但是。
蘇啟萬萬沒想到。
這家里，有個鬼??！
從剛才起，上野前輩就一直在暗示他趕緊去。
蘇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
征得沖村先生的許可。
蘇啟心懷忐忑的開門進了屋。
孩子倒是很老實。
坐在地上用蠟筆在紙上畫畫。
那個鬼就……
那個鬼也在畫畫？
蘇啟心中害怕，卻還要裝作不經(jīng)意的從旁邊走過，斜眼看了看。
那鬼正在用口紅，眉筆，粉底，畫著一張人臉。
人臉畫成，那鬼一撩頭發(fā)，拿起畫的臉貼到了自己臉上。
鬼本無面，畫皮成妝。
這鬼愛好畫皮……
蘇啟咽了咽口水，繞過畫皮鬼，走到?jīng)_村孩子旁邊坐下來。
“你叫小寶對吧，大哥哥能不能和你一起玩?！?p> “不能?！?p> 小寶都不抬頭看他。
“……”
蘇啟笑容一僵，現(xiàn)在小孩子都這么不友好嗎。
“小寶這是在畫什么。”
“大海。”
“小寶喜歡大海么?！?p> “不知道，我沒去過?！?p> “那為什么畫大海呢?！?p> “因為爸爸媽媽之前說要帶小寶去旅行，去看大海，但后來爸爸說媽媽不會再回來了?！?p> “小寶的媽媽……小寶的媽媽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p> “不，我媽媽死了，我知道?！?p> “……”
現(xiàn)在的孩子都這么早熟嗎。
蘇啟一臉尷尬，不知該怎么接。
“大哥哥跟你一起畫好不好？”
“我畫完了。”
“……”
蘇啟忽然覺得自己問不下去。
向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小男孩，去詢問關(guān)于他母親的事，刺激孩子的傷口。
這種行為比旁邊那個畫皮鬼，還讓他渾身難受。
他站起來在屋里看了看，地上擺了不少孩子畫的畫，和喜歡的圖冊。
蘇啟看到一張橫濱的旅行宣傳冊。
“這是小寶想去的大海嗎？”
小寶抬頭看了一眼。
“爸爸想去，媽媽不簽字?！?p> 簽字？
“簽字！簽字！”
突然的鬼叫，嚇了蘇啟一跳。
那畫皮鬼不知為何，突然拿起口紅在地上拼命的猛戳起來！
“旅行……簽字……”
蘇啟克制著恐懼的心里，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旅游宣傳冊。
“旅行……保險？”
蘇啟一個激靈。
他抬頭看看孩子，神色有些復(fù)雜，揉了揉他的頭。
沒管那突然發(fā)狂的畫皮鬼。
蘇啟開門回到客廳。
打斷上野前輩他們的談話，問道：
“沖村先生，您和您夫人在這段婚姻中……有沒有對彼此感到過厭煩？”
沖村先生的表情有些微微的變化，疑惑的問道：
“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我就隨口一問?！?p> 蘇啟搖了搖頭。
“我們說正事，您能把給您夫人的全部保險給我們看看嗎，全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