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翎羽劍(1)
林晨此時緊緊的抿著嘴唇,一動也不敢動。
“小伙子,你倒是說話呀?!?p>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房間里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畫桌一個柜子,墻上掛著幾柄武器,幾扇窗戶兩個門,前門緊閉,后門大開著,外面是個小庭院,畫桌正對著一池蓮葉,這房間比之畫室卻更像是個武館。
一鶴發(fā)老者正面向池塘伏案作畫。
“老先生,哪有這樣問話的,不如我們坐下來泡壺茶慢慢說,小子保證知無不言?!绷殖棵碱^直跳,他現(xiàn)下正側(cè)躺在窗戶之下,頸側(cè)一柄細(xì)長的利劍,劍柄處有一羽翼樣的雕刻,劍刃上寒光凜冽,隱隱約約能感受到的劍氣激的林晨脖子上全是雞皮疙瘩。
方才情急之下,林晨將輕功用到極限甩開了惡犬,慌不擇路下鉆入此處,沒想房間有人,那長衫老者右手筆未停下,左手一拍畫桌,桌上的劍就倉的一聲,如彈射般出了鞘,正入老者手中,老者打了個劍花,反手握劍輕推劍柄,那劍便擦著林晨的脖子沒入他身后的墻中,不深不淺,恰好三分。
說來冗長,老者動作不過是發(fā)生在兩息間的事,劍已至,林晨的身體才剛剛落穩(wěn),功力之強(qiáng),高深莫測。
“呵,你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膽量?!崩险咄O率稚系膭幼鳎瑢⒐P放在硯臺上,背手轉(zhuǎn)身走到林晨身前,笑著對他說道。
“老先生過獎了。”林晨看著老者走近,心中凜然,這老者光走了這幾步,便有一股無形的氣勢壓來,他緊緊的盯著老者思考著用那招的可能性。
老者摸了摸胡子,瞇著眼睛打量了林晨一會,將右手放在劍柄上,林晨星眸微縮,右臂一顫,正要拼力一搏,耳邊卻傳來老者和藹的聲音,“呵呵,起來吧。”
老者將劍拔了出來背在身后,輕描淡寫的樣子很難想象方才這把劍牢牢的鑲在墻里。
“老人家好功夫?!绷殖窟@才松了口氣,撫了撫胸口站起身來,反手拍了個馬屁。
“你不必捧我,這等手段,三流武者皆能做到?!崩险唢@然不吃這一套,“說說吧,你為何被追進(jìn)此處?!?p> “游……游覽?”林晨疑惑地看向老者。
老者無語,“你問誰呢?”
這老頭不太好糊弄啊,林晨正絞盡腦汁的編借口,門口突然傳來的渾厚聲音,讓他心中一緊。
“老爺,后院似乎跑進(jìn)了賊人,可曾擾了老爺清凈?”
看門口的倒影,來人弓著身子,對房里的人想必是及其尊敬。
老者瞥了林晨一眼,林晨慌忙雙手合十,一臉懇求。
“無妨,你下去吧?!崩险哒曊f道。
門外之人應(yīng)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林晨長出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么老者要包庇他,莫非是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氣?
“小伙子,你若再不說出原因,我在此大喊一聲,想必我那家仆還未走遠(yuǎn)?!崩险咦呋禺嬜琅?,將劍插了回去放在一邊。
“別別別,咳,偷,偷窺女澡堂?!绷殖坑沂州p握放在嘴邊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老者回過頭詫異的看著林晨。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這樣的俊秀青年會做這種事吧,林晨心中暗想。
“我本以為你只是膽子大了些,卻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大,這鎮(zhèn)上的澡堂可不簡單哪?!崩险哐鲱^說道,瞇著眼睛似在回憶什么,言語里竟很是羨慕。
林晨回想了下剛才的經(jīng)過,有些疑惑的看著老者,“嗯?老先生,那澡堂后門有個狗洞,鉆進(jìn)去就行了,談何不簡單啊。”
“嗯?。俊蹦闹险呗勓悦偷乇犻_雙眼,不知用了何種步法,瞬間便出現(xiàn)在林晨身前,抓住他的胳膊,很是激動的道,“狗洞!在哪!”
林晨一怔,這老頭……怕不是個老流氓吧?
“咳,老先生,不必激動,明日我定親自去將洞堵上?!?p> 老者聞言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尷尬的放開林晨,“哦,哦對,本該如此,澡堂啊。”
說著,他仰面朝天似是在回憶什么,沉吟了一會,嘆了口氣,緩步走到柜子前,自柜中取出一壺酒,指了指門外的臺階,“小友知錯能改,倒是不壞,且過來坐吧。”
林晨這才放下心來,這老者武功雖高看著也不像什么惡人,倒是頗有些和善。
兩人在臺階上并排坐下,老者仰頭猛喝了一口酒,將酒壺遞給林晨。
“老人家有心事?”林晨喝了口酒,看了眼滿臉惆悵的老者問道。
“呵,你這小子,武功不高,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不賴。”老者此時也沒了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單腿蜷著坐在臺階上很是有點(diǎn)瀟灑的意思。
“老先生請我喝酒,自然不是閑得無聊吧。”林晨解釋道。
老者倒也不含糊,他確實(shí)心中煩悶,當(dāng)即開口對林晨講述道,“老夫年輕時有一至交,結(jié)伴行走江湖,生死與共,本以為能闖到攜手退隱,沒想我倆而立之年卻起了爭執(zhí)。”
“為女人?”林晨將酒遞回給老者。
“為女人。”
林晨想著也是,三十來歲的兩個好友,還能為什么事情爭執(zhí)。
老者接過酒壺卻沒喝,手指一動,將酒壺里的酒莊重的灑在了地上,“我二人約定比武,若是輸了,在贏的人面前便不許再用任何武功?!?p> 老者倒完酒,揮手將空酒瓶扔得老遠(yuǎn),“我輸了,他也沒贏,那女子未曾跟他,也沒來找我?!?p> “這是為何?”林晨疑惑道。
老者搖頭苦笑,“她早已心有所屬,卻不是我倆,一切都是我們一廂情愿,我與摯友卻為此反目,當(dāng)真是可笑至極?!?p> “你與他倒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后來如何了?”林晨倒是有些羨慕,他前世沒什么朋友,更別提為喜歡的女人與朋友干架了。
“我那時負(fù)氣離開,獨(dú)自去了南方游歷,機(jī)緣巧合下掉落山崖得了本秘籍,武有所成?!崩险哳D了頓,臉上帶著些悵惘,“我輸了比武,自然羞于見他,每次聽到他的名字我便退避三舍,后來聽聞他心灰意冷之下,來此開了間澡堂。”
林晨想了想自己的來歷,在想了想自己的武功,心中憤憤,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來,“你是武俠話本里的主角嗎你?”
“小友這是何意?”
“沒什么沒什么,您繼續(xù)。”林晨打了個哈哈道。
“此后我游歷江湖,數(shù)載光陰彈指即逝,雖然也有過幾段堪稱精彩的經(jīng)歷,但心里總也感覺空嘮嘮的。待我功成名就之時,身邊卻再無一可說話之人,我便愈發(fā)想念年輕時候的光景,人吶,處在不同的季節(jié)、時辰,不同的地位、環(huán)境便會有不同的想法。”老者神情落寞,像是又陷入了回憶。
這老人究竟是何身份,怎的有種會當(dāng)臨絕頂?shù)母杏X?林晨看著老人沉溺其中,心中尚有疑惑,卻也不愿打斷。
“前些年偶然來此辦事才得知……那混賬去世已久,他臨終前曾留下遺言,若是有個糟老頭子來此尋他,便讓我學(xué)上三聲狗叫,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呵,當(dāng)真大方?!崩先说穆曇粼街v越低。
林晨骨子里的溫柔,最見不得此等場面,轉(zhuǎn)頭正要出口安慰,老者突然站起身來。
“一筆勾銷?唔,呵,哈哈哈哈哈哈,那個呆子,以為我會向他低頭,哈哈哈,我這輩子都不會向他低頭的,哈哈哈哈!”老者嘶吼著仰天長笑,狀若癲狂。
林晨看著他的樣子,表情陰晴不定,半晌,他低下頭,清冷的聲音如一把利劍,劃破了老者的面具。
“你就,這么怕看見他的靈位嗎。”
老者面色一凝,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