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你在哪兒呢?出來吃飯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穿過長長的走廊,手里端著一大盆新鮮的水果,站在后花園里左顧右盼。
“又跑出去了嗎?”丫鬟嘟囔了兩句,然后低頭看著這一盆尋常人家根本見不著的奇珍異果,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她伸長脖子四處張望,一只手托著盤子,另一只手則悄咪咪的摸到了一顆足有半斤重的水蜜桃上。
“偷偷吃一個應(yīng)該沒人會發(fā)現(xiàn)吧...”
“砰!”丫鬟的后腦勺重重的挨了一下,手里的桃子沒有拿穩(wěn)滾落在地上。
“好你個小翠!這水果可是給齊天大圣的貢品,你居然敢偷吃!就不怕被牛魔王抓住烤了吃?”一個身穿勁裝的青年女子背著腰從丫鬟身后走了出來。
“對不起,小姐?!毖诀咭荒樉o張的低著腦袋。
這女子名為陸仲焰,正是此家小姐,她抬首望向四周,皺眉道:“孫悟空怎么又偷跑出去了?還想著今天帶它下山去玩,看來是不成了。”
陸仲焰看著小翠害怕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輕輕拍了一下小翠的腦袋,說道:“既然齊天大圣不在,你就把這些水果拿去與姐妹們分了吧,對了,你去把王狗叫來。”
“不用叫了,我就在這兒!”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龐大的身軀甚至都讓花園的天空暗淡了一瞬,陸仲焰正值芳華年歲,比小翠要高出半頭,但卻只與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腰間比齊。
男人挺直腰板,陽光之下是一張憨厚穩(wěn)重的面容,但此刻他的臉上卻寫滿了苦悶二字,“小姐,老爺吩咐過,這幾天全國的青年俊才俊都會路經(jīng)這兒往京城里去,他們都是奔著公主去的,你要是跟他們扯上了關(guān)系,對府上不好?!?p> “你說這話是不愿意跟我下山嘍?”陸仲焰反身坐在涼亭邊沿上,打開一把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扇子,上書“秘密”二字,筆法飛舞激揚(yáng)。
王狗揮揮手,丫鬟小翠立刻心領(lǐng)神會,一溜煙便跑沒影了,他的表情變得更加糾結(jié),“小姐,咱們不是都說好了要保密嗎?這種事真的不能聲張??!”
陸仲焰翻了個白眼,雙腿抬起,轉(zhuǎn)身踏入涼亭,站起身輕輕拍去灰塵,大步離去,“本小姐自然守諾,但若是被他人發(fā)現(xiàn)此事,再傳入我父親耳中,府中又有誰能為你求情?”
王狗站于園中,閉目思索良久,終是無奈笑道:“小姐年歲不大,卻也是個妙人。”
眾人離去,花園內(nèi)重歸安寧,突然,一只毛發(fā)稀疏的猴爪從灌木叢中探出,撿起被丫鬟落在地上的大桃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鮮美的汁液順著稀疏雜亂的灰毛滴落到地上...
陸府居于姥山之頂,為了方便往來客商行走,陸老爺出錢修了一條翻山越嶺的大道,使去京城的路途縮短了一倍有余,其功甚偉,以致上達(dá)圣聽,皇上特地賞賜給陸老爺了一塊牌匾,其上“功至近天”四個鎏金大字,一時間,舉國嘩然,謠言四起,更有坊間傳言,匾額之上其實是當(dāng)今圣上親筆所書,為了防止有心人的試探,武威軍常年駐扎在姥山腳下,既是方便盤查進(jìn)京人口,又威懾了那些宵小之輩。
在與京城相反的方向,姥山腳下存在著一座小小的城鎮(zhèn),由于武威軍盤查細(xì)密嚴(yán)謹(jǐn),商人們要想進(jìn)京做生意可少不了多吃苦頭,久而久之,那些想要避免麻煩的商人就都在姥山腳下做起了生意,城里的店鋪老板們紛紛出城挑貨,雖然也有些麻煩,但要比這些外來的商戶們好過許多。
“前面的大姑娘!快讓開,莫要老頭子我刮花了你的衣服哩!”
集市之中突然一片嘩然,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子手里提著魚籠跟魚竿,邁著腿在大街上橫沖直撞,老人看起來體力不是甚好,狂奔之時身體左右亂晃,隨時都像是要栽倒在地。
“叫誰姑娘呢!本公子打出生那會兒起就是下凡金剛,野獸猛鬼見之皆唯恐躲避不及,今日我倒要看看是那個不長眼的敢沖撞本公子!黑狗~”
手中的扇子劃過幾圈后輕輕落于掌中,陸仲焰大大方方的站在街道中央,縱然身后急促的腳步聲愈發(fā)接近,她亦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清靈的眼睛掃過街道上路人的面孔,心中思索道:“果然沒錯!往來的生人大部分都很年輕,一個個細(xì)皮嫩肉,這可不像是常年在外做生意的,既然這樣,只要我從這里面找一個看得上眼的,把生米做成熟飯,我就不信那個老頑固還能把我嫁出去!”
“停!”王狗閃身站在陸仲焰背后,十指彎曲,以鷹爪之勢自上而下抓住老人的肩膀,將其輕巧的提了起來,然后身體旋轉(zhuǎn)半周,老人的雙腳輕巧的落在地上。
老人站在原地頭腦發(fā)暈,一襲青衣突然間沖了出來,將其一下?lián)涞乖诘亍?p> “哎呦~我的傻丫頭唉~我這腰都要被你給撞斷了,你就不能輕點(diǎn)兒嗎?不想想我這身子骨還能不能經(jīng)得起這番折騰。”
老人痛苦的呻吟聲讓人不禁感同身受,但騎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兒卻依舊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你再裝?你都有力氣去釣魚,怎么摔一跤就爬不起來了?酒樓的李老板就要來提貨了,家里的苦力就你一個,你要是跑了,難道要我娘背那兩百斤大米?”
“唉~!乖女兒,這你就不懂了吧,前幾天那姓李的誑我喝酒,借著酒意正濃壓了我不少價,你爹我一諾千金,自然是不會反悔,但這搬運(yùn)大米的苦力嘛,自然就得李老板自己想辦法嘍!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種事兒不用說他自然就明白的?!崩先撕俸傩χ÷曊f道:“到時候你就繃著小臉兒站在門口,看見李老板了也別吭聲,姿態(tài)擺得高點(diǎn),得讓他知道,咱糧鋪才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心中有愧,讓他干啥事兒都行,指不定到時候他心里一慌,唉!你這一個月的零用錢就出來了?!?p> 小女孩兒敬佩于自己父親的卓遠(yuǎn)見識,高興的一巴掌拍在老人的后背上,“你這老不羞!再敢胡言亂語!咱這可是天子腳下,做人應(yīng)當(dāng)堂堂正正,武威軍就在山那邊,咱家好歹也是陸府的產(chǎn)業(yè),總不能讓陸老爺蒙羞啊!別躺著了,快起來呀!~”
“說得好!”陸仲焰大笑著走了過來,扇子背在身后,微微弓腰,右手伸于小女孩兒眼前,好似翩翩君子。
小女孩兒上下將其打量一番,陸仲焰表情自然,仿若自己此行此舉只是拉舊友一把而已,但入她耳中的卻是這樣一句話:“你誰呀?滾開!不然我叫非禮了?!?p> 陸仲焰身子一震,但并沒有把手縮回來,她還有最后的倔強(qiáng),但聲音卻如尖叫的母雞一樣顫抖著:“阿山,你真認(rèn)不出本小姐??。?!”
“嘶!好冷。”小女孩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直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小白臉?biāo)坪鯇λ粦押靡狻?p> “咳咳!”一直像堵墻一樣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的王狗突然間做作的咳嗽了兩聲,小女孩兒扭頭一看,開心的叫道:“王叔!你怎么一個人下山了?有急事嗎?怎么不見小焰,她不是一直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你嗎?”
王狗瞇著眼轉(zhuǎn)身對蹲坐在地上的老人笑道:“范科,幾日不見,你女兒的嘴巴倒是愈發(fā)伶俐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指不定哪個過路的乞丐就是興起而游的富商,你可要小心點(diǎn)兒啊。”
“唉~本來還想出去躲躲災(zāi),”范科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厚實的手掌按在小女孩兒頭上,隨即向眼前這位“公子”彎腰致意,“小老兒范科及不孝女范思山見過大小姐,最近山風(fēng)大,還望您注意身體。”
“呀~~~”陸仲焰耳朵一動,隱約聽到了范思山低著頭咂嘴的聲音,不免有些好笑,她敲了敲扇子,笑道:“好了,范伯伯,您不必拘禮,你可是跟我父親打天下的元老,不用跟別人一樣?!?p> “再說了...”陸仲焰直接環(huán)住范思山的脖子,將其拉到身邊,用扇子輕輕敲打著小女孩兒的腦袋,“我這次下山是為了找這個傻丫頭玩兒的,整天待在山上都快把我給悶死了!”
范科有些失落的說道:“這樣啊...我還以為是陸老爺體恂我工作勞苦,要給我放個假,唉,今兒個又釣不成魚嘍...”
范思成抬頭看了一眼男扮女裝的陸仲焰,猛地?fù)u了搖頭,繃著個小臉說道:“小焰,今天我沒辦法陪你玩了,最近鎮(zhèn)上來了很多過路客,糧鋪從早忙到晚都沒有休息的時候,你看我爹這不爭氣的樣子!我真怕他會把客人丟下回去睡大覺,要是鄰居們買不到米回家做飯該怎么辦?”
“就這點(diǎn)兒事?我早就替你想好了!”陸仲焰拍了拍自己緊實的胸膛,看向戰(zhàn)一旁的王狗,努了努嘴,說道:“諾!我連搬米袋的苦力都給你找好了,他在你家已經(jīng)幫過好多次忙了,就算范伯伯跑到鎮(zhèn)口去曬太陽都沒問題!現(xiàn)在你總不用擔(dān)心了吧?”
范思山小臉漲得通紅,連忙向王狗鞠躬道:“又要麻煩您了,王狗叔叔,請您一定要看好我爹,不能放任他什么活也不干!等我回來了就付給您雙倍工錢?!?p> “好,好...”王狗開心的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小姐這番先斬后奏而生氣。
“唉!那可不行,府上已經(jīng)給他發(fā)過工錢了!再讓我給他一份兒?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王狗,今個兒你要是能從我家拿走一顆米粒兒,我就跟你姓!從今以后不叫王科!”老人對著王狗吹胡子瞪眼,但王狗依舊是一副面帶微笑的和善模樣。
“走吧?!标懼傺胬端汲傻氖峙苓M(jìn)了人群之中,留下老人面對那憨厚漢子生氣的跺著腳。
等兩道靚麗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嘈雜的集市突然間安靜了下來,上街買菜的婦人們紛紛走出人群,如同軍營的崗哨一般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就連三五歲的孩童此時也面容嚴(yán)肅,眼神冷淡,仿若惡鬼上身。
諸多平民百姓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身材魁梧的王狗身上,此時,王狗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容亦或是與之相似的東西,“京城的貴人們來消息了!御紫公主不愿結(jié)婚,已經(jīng)逃出京城...”
王狗突然一頓,低頭看向眼前這個依舊漫不經(jīng)心的老人,說道:“此舉怕有其他貴人相助,京城那些人的意思是讓我們酌情處理,但必須護(hù)得公主周全!你可清楚?”
“呵~~~”范科瞇眼打了個哈欠,隨后撇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奶?,轉(zhuǎn)身晃晃悠悠的離開了,“都晌午了,肚子都餓扁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