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茹望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終于有了一點松動,“以后,不準你和他有任何來往,如果讓我知道你們還有什么聯(lián)系,到時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兒?!?p> 她連忙點頭應(yīng)著。
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開學(xué),開學(xué)那一天的早上,季嵐自己炒了一個雞蛋,吃完后,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背上書包準備去學(xué)校。
楊茹從房間里出來,看到她,又是一番奚落,“喲,這么早就去學(xué)校呀!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見那個男生了?”
“媽,我們到時間了?!彼q解著。
楊茹望了眼客廳里的掛鐘,撇了撇嘴,遂又說道:“你答應(yīng)我的事最好不要忘了?!?p> 季嵐壓下心中的委屈,點頭應(yīng)著:“媽,我知道?!?p> 經(jīng)過一個寒假,同學(xué)們見面后照常是一通暢聊,季嵐依舊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葉錦年整整一個寒假都過得索然無味,以前的寒假是他最開心的時候,可以到處去玩,但現(xiàn)在,他沒有了那分興致,父母親都很忙,沒時間陪他,剛放假的時候就告訴他,讓他跟朋友們出去玩玩,去哪都可以。
結(jié)果他哪兒也沒去,在家里窩了一個假期,父親有一次還偷偷和母親聊過他的問題:“這小子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以前的他不是最愛出去玩的嗎?”
母親也很疑惑,“孩子有可能是長大了,過了貪玩的年紀了?!?p> 這事也就隨他去了,他愿意呆在家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大年初一,他們同學(xué)們都在群里互相拜年,他也懶得回應(yīng),張昊私聊過他許多次,約他出去玩,他都毫無例外地拒絕了。
初一早上,因為住一個大院,何珊早早就來了他們家,父母親都在家里,見到她自然是百般熱情,母親拉著她的手,夸她:“我們小珊真是越長越漂亮了,瞧這臉蛋真是人見人愛。”
人前向來不茍言笑的母親,一定是非常喜歡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父倒是穩(wěn)重一些,畢竟身居要位,只是含笑望著她,“小姍,聽說最近又獲獎了,叔叔恭喜你!”然后塞給她一個大紅包。
何珊待人接物向來大方,接過紅包,甜甜一笑:“謝謝叔叔阿姨。”
葉錦年在旁邊看電視,葉母叫他:“小年,別光顧著看電視了,帶何珊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你們年輕人,不要老窩在家里。出去玩玩多好!”
他沒有動,手里照常握著遙控器,隨口說:“我不想出去?!?p> 葉父看他不冷不熱的樣子,呵斥他:“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那么多廢話。跟何珊一起,去給你張叔叔他們拜個年?!?p> 他向來不敢忤逆父親,這才不情不愿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跟何珊一起出了門。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門,往張昊家走去。
院子里到處都是來來往往拜年的人,都是鄰居,見到他們,自然也是熱情地打招呼,何珊跟他們也會說上幾句,他沉默地站在一邊。
走了一段路,何珊問他:“錦年,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彼麚u頭否認。
“錦年,我覺得你最近好像變了,不像以前了?!焙紊旱穆曇袈犉饋碛袔追治?。
“哪有?”他照常敷衍著。
“明明就是,以前的你總是很熱情,不像現(xiàn)在這么冷淡?!?p> “是你想多了?!?p> 何珊還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悄眼注視著身邊的男孩子,彼時,他穿一件藏青色呢大衣,身姿挺拔,少年的臉青春洋溢,下巴上隱約可見青青的胡茬,只不過是過了一個春節(jié),他的身上已初見幾分男人的剛毅,只是這樣望著他,何珊的心跳就無端亂了節(jié)奏。
所以,有些話,她問不出口,她不敢問,她怕最終會失去他,最后,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葉錦年一路走著,也是思緒萬千,他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反常,他的滿腔熱情都只給了一個女孩子,他一心為她,滿腦滿心都是她,他想幫她,不計任何回報的那種,但她怎么說的?她竟然說,她不想和他在一起。
天知道,聽到她這句話時,他的一顆心是怎樣的動蕩,仿佛有人扼制住了他的心臟,然后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一地碎片,不忍直視。
偏偏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無處訴說,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她說出了這樣的話,他陷在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之中,以前的他,是自信陽光的,最近,他甚至對自己產(chǎn)生了厭棄的心理,他變得自卑敏感憂郁了。
只不過過了一個年,他們都不一樣了,促使他們成長的不是時間,而是經(jīng)歷,那些無數(shù)個讓人撕裂的瞬間,無數(shù)個無眠的夜,無數(shù)個無處訴說的委屈,無數(shù)個想流淚的時刻,造就了如今的他們。
季嵐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葉錦年注意到,開學(xué)整整三天了,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課,下課的時候?qū)P淖龉P記,去衛(wèi)生間或餐廳也是獨來獨往,她本也沒什么朋友,原先偶爾還會和向暖暖一起,最近跟她也是漸行漸遠了,向暖暖本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主,跟季嵐常常是話不投機,所以,每逢下課,她就去找別的女生聊八卦去了,季嵐倒也樂得清閑。
這個樣子的季嵐,葉錦年常常會覺得心疼,也許她正享受其中,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會無端地心疼,心疼的時候,他就會跑出去打籃球,他怕自己總是會忍不住去關(guān)心她,然后再次惹她厭煩。
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但春的姿態(tài)也在悄悄萌芽,這天下課的時候,季嵐偶然發(fā)現(xiàn)窗外的柳枝已經(jīng)吐出了嫩綠的枝葉,這生命的綠色讓她雀躍不已,破天荒地第一次,她沒有趴在書本里,而是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有鳥兒落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這是動人的樂意,是自然的饋贈,她看得出了神,也因此,她連日來陰霾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些。
晚上下了晚自習(xí),感覺空氣也甜潤了許多,春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的腳步似乎也比以前輕快了些,一路趕回家,發(fā)現(xiàn)母親還沒睡,正坐在餐廳里自斟自飲。
她走過去,奪過母親手里的酒瓶,“媽,別喝了,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給我!”楊茹頭也沒抬,耷拉個腦袋,向她伸出手,“拿過來。”
季嵐把酒瓶放進廚房的柜子里,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媽,您不能再喝了,我扶您進去休息。”
“滾開,不用你管。”
楊茹用力甩開了她,季嵐沒有防備,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還沒等她站起身,楊茹已經(jīng)踉踉蹌蹌地往廚房走去,經(jīng)過她身邊,順勢踢了她一腳,“閃開,討厭的東西。”
季嵐撫著自己酸痛的小腿,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母親向她動手,盡管是在喝醉的狀態(tài)下,但也足以讓她心碎。
但她來不及悲傷,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一把奪過楊茹手中的酒瓶,“媽,我求求您了,您不要喝了?!?p> 楊茹看她再次搶走了酒瓶,瘋了一般地撲了上來,巴掌、拳頭悉數(shù)落在了季嵐身上。
“還給我!還給我!你這個白眼狼,快點還給我!”謾罵聲不絕于耳。
她瘋了,季嵐想她一定是瘋了,要不然她怎么會這樣對待自己。但她還是緊握住酒瓶,沒有讓她得逞,她怕她會喝垮自己的身體。
最終,楊茹累了,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季嵐拖著酸痛的身體把她扶回了房間。
季嵐一夜流淚到天亮。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此后,這樣的廝打成了她們母女之間的常態(tài)。
春天肆無忌憚地來了,到處都是一片春日盎然的景色,枝繁葉茂,花團錦簇,春的姿態(tài)向來妖嬈,這時更是展盡風(fēng)姿,只有季嵐的心被封鎖在了冬季,依舊一片灰敗之色。
在這過程中,她越來越消瘦,越來越沉默,最近,她更是患上了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每天都是大睜著眼睛到天亮,這樣導(dǎo)致的后果是她時常頭疼,精神渙散,上課時注意力難以集中。
連老李都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跟她談了幾次話,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她當然不會講,只說最近自己身體不太舒服,很快會好的。
這個樣子的她,葉錦年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狀態(tài)不好,精神萎靡不振,高二正是非常重要的時刻,如果她學(xué)習(xí)成績繼續(xù)下降的話,這就意味著她將無緣于國內(nèi)一流大學(xué),向來嗜學(xué)習(xí)如命的她,到時怕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這讓他無法坐視不理,這天晚自習(xí)下課后,他在校園里攔住了她,“季嵐,我有話要對你說?!?p> 沒等她拒絕,他拽著她的胳膊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他也害怕給她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你要干什么?”季嵐盯著他抓住她胳膊的手質(zhì)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