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公司大門,卻看到杜晨的車停在她前面,看到她出來,杜晨從車里走了出來,季嵐心里明顯一塞,現(xiàn)在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葉錦年,此時此刻,她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季嵐,一起吃飯吧!”
“對不起,杜總,我今天約了人。等以后有時間我一定請你吃飯,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奔緧惯@話說得疏離又誠懇。
杜晨向來不是個愛糾纏的人,聽她這么說,遂擺了擺手,“好,那你忙吧!以后有時間再說?!?p> “謝謝杜總?!?p> 杜晨坐進車里,卻沒急著發(fā)動車子,只是透過窗戶深深看了季嵐兩眼,似乎欲言又止,季嵐以為他還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剛剛俯下身子,他卻搖搖頭,發(fā)動車子開走了。
獨剩下季嵐站在凜冽的寒風中,她沒空多想,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去了醫(yī)院。
葉錦年是個待不住的人,讓他天天躺在病床上,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因此,季嵐剛走進醫(yī)院的大門,就在門口的涼亭下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影。彼時,他穿一件深灰色呢大衣,雙手插在兜里,正望著她笑,那笑容和煦溫暖,冬日暖陽籠罩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好似是踱上了一層金邊,閃閃發(fā)光。
季嵐停下腳步望著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沒等季嵐走過去,他就邁開長腿三步兩步走到她面前,順手接過她的包,“下班了,等你好久了?!?p> 一句話成功得讓季嵐的心跳加快,臉也跟著熱了起來,但還是佯裝鎮(zhèn)靜,嗔怪他,“怎么出來了?傷口沒事嗎?”
“沒事,其實早就已經(jīng)好了,是醫(yī)生太大驚小怪了。”
季嵐想到他曾受過那么重的傷,孤身一人在生死邊緣徘徊過,心臟就跟被人扯過一般,生痛難忍。
她差點就失去他了,這個念頭一經(jīng)冒出,她的身體就不停得簌簌發(fā)抖,手不由得抓住了他的胳膊。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葉錦年望著緊抓住自己的小手,柔聲問道:“怎么了?”
她仰起臉望著他,這個她曾放在心尖上若干年的男人,如果可能,她想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兩人一路周周轉(zhuǎn)轉(zhuǎn),才終于走到今天她不想再離開他,她一雙眼睛熱切地望著他,懇求道:“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讓自己受傷?”
葉錦年的心臟就因為這輕輕的一句話,抽痛了半晌,但他的職業(yè)特殊,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他伸出手,握住那只因用力而指尖泛白的小手,揣進衣兜,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放心吧!這是最后一次。”
季嵐也知道這是安慰她,但心里還是寬慰了許多。
“陪你走走?”葉錦年低頭小聲詢問道。
“好!”她輕輕點頭。
她貪戀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好似這樣,就可以把過去那幾年的時間補回來一般。
兩人圍著醫(yī)院的小草坪走著,夕陽的余暉映照在兩人身上,兩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長,這樣看,他們的身高差距好似是沒有那么明顯了,這讓季嵐想到上學那會兒,晚上下晚自習兩人一起往回走,她總是特別在意兩人的身高差距,不愿跟他走在一起。
繞了幾圈,晚飯時間到了,遂回了病房。
看到葉錦年回來,護士站的護士打趣道:“你再不回來,吳醫(yī)生要親自去抓人了,剛才來查房,沒見到你的人,氣得在病房里跺腳?!?p> 在看到他身邊的季嵐時,不由得又打趣道:“原來是陪美女去了,那倒是有情可原,一會兒吳醫(yī)生要是怪罪你,我替你求情。”
護士五十多歲的年紀,從葉錦年第一天住進醫(yī)院起,她就對他額外照顧,葉錦年在醫(yī)院住了這么久,和護士們之間也早已熟稔了起來。
聽到她的話,季嵐不免又有些自責,他還是病人呢,怎么就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了呢。
“謝謝王姐!”葉錦年沖她伸手作揖,逗得王姐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回到病房,季嵐剛剛放松下的心情,因為護士的一句話又糾結(jié)了起來:他走了這么久,不會有事吧?他的傷到底恢復得怎么樣了?每次他都這么輕描淡寫的,不會是為了騙自己吧!
葉錦年看她皺巴巴的小臉,又豈會不懂她的心思,他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把她輕輕攬在懷里。
她順勢倚在他的肩膀上,又想到他還受傷的身體,又迅速彈了起來。
葉錦年再次攬過她,這次不允許她再掙扎,胳膊用了些力氣,她動彈不得了。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彼斐鍪謸崦犴樀陌l(fā)絲,再次柔聲道,“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好好保重身體,我還要養(yǎng)你呢!”
這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語,讓季嵐莫名濕了眼眶,一個人跋涉了那么久,孤單了那么久,咬牙堅持了那么久,在這一刻,所有的防線崩塌,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她抬起一雙淚眼,望著葉錦年,這個她從年少始就放在心里的人,一路輾轉(zhuǎn),在失去了這么多年后,老天終是又還給了她,把他送到了她身邊。
“是我的錯!”她誠摯地向他道歉,這話憋在心里已經(jīng)很久了,在后來那段長長的暗無天日的歲月里,她才懂得年少時的一念之差,她錯過的,失去的,是無論多么悔恨都無法換取的無能為力,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的沮喪,是無數(shù)個無眠之夜的掙扎……
他伸出手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就好,我沒有怪你。”
他不怪她,他也無法怪她,這樣執(zhí)拗的她,敏感自尊、心思細膩的她,以后他一定會認真守護!
尤瑟納爾說:世界上最骯臟的,莫過于自尊心。
季嵐從小就自尊心特強,剛上學的時候,考不了第一名,回家爸爸媽媽沒有一個人怪她,偏偏她自己會怪自己,蹲在院子里哭半天,任誰也哄不好的那種哭。
進了春華一中后的她,面對這樣子慘淡的成績,她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高自尊下隱藏的是深深的自卑,這是長大后的季嵐才明白的一件事。
自從她沒有拒絕葉錦年的幫助后,兩人之間好像就形成了一種默契,每次晚自習下課后,兩人都會留到最后,葉錦年順便幫她講一兩道題,然后兩人再一起回家。
其實兩人相處特簡單,等同學們都走后,葉錦年會坐到向暖暖的位置上,然后歪頭悄聲問她:“今天哪道題不明白?”
季嵐會推給他一個本子,上面整理的是今天她怎么也沒搞清楚的題目。
葉錦年接過來,看兩眼,一般都會說:“這題確實有難度。”
季嵐知道他那是安慰她,但因為這一句話,莫名就減少了幾分難堪。
然后葉錦年會細細地講給她聽,他的聲音濕潤細膩,亂如麻的題目經(jīng)過他的講解,季嵐很快會理清頭緒,解了出來。
兩人一般趕在熄燈之前,就會從教室里出來,前后不過十幾分鐘,葉錦年在前面走,季嵐在后面跟著,有時葉錦年會故意放慢腳步,等她跟上來,但他發(fā)現(xiàn),他慢下來,她也會相應地慢下來,兩人總是保持一段距離。
葉錦年只好由著她了,兩人這樣一前一后走到季嵐住的小區(qū),她才會快步走到他面前,悄悄跟他說聲“再見”,然后飛快跑走了。
這段小時光是葉錦年最期待的,一整天他都在期待這一時刻,因為只有這一刻,他身邊的那個姑娘才會偶爾抬頭看他一眼,跟他說上那么一兩句話,除此之外的時候,她的眼睛從來都不會往他這兒看一眼,只瞟一眼那也是不曾發(fā)生過的事情。
有時上課下課的時候,他會偷偷審視旁邊坐著的季嵐,她要么在專心聽課,手中的筆不停地在紙上快速地記錄著,要么她就專注于眼前的書本,時而蹙眉,輕咬筆尖;時而下筆疾書,
她從不曾關心過其他事、其他人,好像她生來就是為了學習的,不會有一刻的懈怠。
每每此時,總是會讓他不禁懷疑,晚上跟她走在一起的那一幕是不是他做的一個夢。
這天晚上,葉錦年和季嵐從教室里出來的時候,意外地在門外遇見了何珊。
何珊站在門口,見到他倆出來,大方地跟季嵐打了聲招呼:“季嵐,你好!”
難得她記得她的名字,季嵐也小聲跟她說了聲:“你好!”
她沖季嵐笑笑,走到葉錦年身邊,對他說:“今天我沒有騎車,你載我回去吧!”
“就你事多!“他輕斥她。
“我先走了,再見!”季嵐卻扔下這句話,逃也似地跑掉了。
葉錦年看著那個漸漸逃遠的背影,半晌才對身邊的何珊說:“我們走吧!”
其實何珊早就來了,她想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教室里坐在一起的兩人,不知怎么,她就忽然沒有了勇氣。
她想起操場上,葉錦年低聲對季嵐說話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