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條很長很長的河,河上面有一座很長很長的橋,橋頭站著一個兇神惡煞的老婆婆,你應(yīng)該見過了,橋尾是一片金色的花海,花海望不到盡頭,走在其中的人不一會兒就全迷路了。”
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給一旁蹲著的小孩講著故事。他扒拉著橋欄,望著橋下湍急的河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能看到花嗎?”孩子問道。
“不知道,我就沒看到過。”少年搖了搖頭說到。
“為什么啊?”孩子又問道。
“不知道,我在這座橋上走了很久很久也沒有走到頭,走的久了,走的累了,我就往回走,可是走了半天連橋頭也看不到了?!鄙倌晷χ鴵u了搖頭,那模樣像是在自嘲一樣。
“哦,那我能走到頭嗎?”孩子疑惑道,他從沒獨自一人走過很長很長的路。
“橋頭婆婆的湯你喝了嗎?”少年摸了摸孩子的頭問道。
“喝了,捏著鼻子喝的,超級難喝?!焙⒆颖г沟?,說完還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放心吧,你會看到的。”少年說到,然后繼續(xù)望著橋下不斷翻騰的河水,思緒萬千。
不知過了多久,橋上只剩下了少年一人,那孩子不知何時也已離去。
少年嘆息一聲,在橋上走走停停,最后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待在這兒的意義是什么,見人來人往,過客匆匆,他也想追隨他們的腳步,可卻怎么樣也跟不上。
橋上漸漸起了霧,霧很大,大到周圍什么也看不見。少年知道,今天橋上不會再有人來了。
“臭小子,趕緊把湯喝了?!币粋€老婆子不知從哪冒出來走到了少年身邊。老婆子長得很丑,她膚色黢黑,臉上的皺紋如狂風(fēng)吹倒的草,凌亂而密集,好像要把五官全擠到一起似的。
“今天收攤挺早啊。”少年笑了笑,并沒有接過老婆子手上的湯。
“哪有什么早晚,這里沒有日月星辰,什么時候收攤還不是看我心情。你少廢話,趕緊喝了。”老婆子說完,又把湯遞到少年面前。
少年緊閉嘴唇,使勁的擺了擺手。
“不喝,堅決不喝,你熬的湯太難喝了,還有我喝這湯又沒有用,喝了好幾次,不還是走不到橋尾嗎?”
“多喝幾次,多喝幾次可能就好了。”老婆子不甘心的繼續(xù)哄騙道。
少年嘆了口氣,心想躲肯定是躲不過去了,忍一忍喝了吧。
少年捏著鼻子將碗中湯汁一飲而盡,然后他的臉上便不斷的變化著表情,嘴角抽搐,跟吃了屎一樣難受。
“真難喝?!鄙倌晖虏哿艘痪洌瑢⑹种械钠仆胗昧Φ某永锶尤?。
碗入霧中,就不見了蹤影,正當(dāng)老婆子要訓(xùn)斥少年的時候,那只破碗便如離弦的箭飛了回來,直朝老婆子的面門沖去。
“砰”,老婆子手一抻,擋在自己的面前,接住了那飛來的碗。只見老婆子眼神一橫,大聲喝到:“出來!”
少年看到這一幕震驚不已,他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婆婆還有這身手,慶幸自己每次都識時務(wù)的喝了那碗湯。
“婆婆還是老樣子,開不起玩笑,老朋友來了,那么認(rèn)真干嘛?!币坏缆曇魪撵F氣中傳來譏笑道。
周圍的濃霧漸漸退散至百米開外,頓時老婆子和少年身邊變得異常開闊清晰。
老婆子環(huán)視四周,心生警惕,就單讓自己布的迷霧陣退散這一手,便能推斷出來者不簡單。
“婆婆你看那兒?!鄙倌晖蝗唤械?。
老婆子順著少年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后方不遠(yuǎn)處的橋欄上站著一位帶著異獸面具的男人。
男人面色略顯蒼白,一頭黑色的長發(fā)散在身后,身上穿了一件黑色長袍,腰間系了一條暗金色的龍頭腰帶,渾身上下透著“威嚴(yán)”和“華貴”。
“你是何人,敢來我黃泉裝神弄鬼,是嫌自己陽壽太長了?”老婆子喝斥道。
“都說是老朋友了,婆婆怎不信我呢?”男人搖了搖頭,將戴在臉上的半張面具緩緩摘下,一副英俊的面容出現(xiàn)在老婆子和少年眼前。
老婆子努力睜著那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原來是魔君親至,恕老身年邁昏聵,一時沒認(rèn)出來,不知魔君來我黃泉有何貴干?”
老婆子的手心全是汗水,面前這人是魔界的主宰,實力之強(qiáng)足以攪得整個黃泉不得安寧。
“貴干到談不上,只是想問婆婆你討個人。”魔君一臉微笑的說到,那笑容十分溫柔,宛如家中兄長一般,只是那眼眸深處卻藏著一份陰狠。
“要人的話,魔君怕是來晚了,今天的湯全都發(fā)完了,所有的亡靈也都已經(jīng)走到了橋的盡頭,老身我實在無法從彼岸給你找個人出來?!崩掀抛诱f到,她現(xiàn)在只想把眼前這個人給打發(fā)走。
魔君從橋欄上跳下,幾步便來到了老婆子的面前,他的眼睛在少年的身上不斷的打量著。
“婆婆,你身后不就有個現(xiàn)成的嗎,把他交給我吧,怎么樣?”魔君一臉壞笑,像是在圖謀什么。
“魔君說笑了,我這黃泉有萬千亡靈,你想要那個,我都能賣個人情送你,但是此子我恰好也喜歡,想留在身邊當(dāng)個引渡人,恕老身不能割愛了?!崩掀抛油泼摰?。
“無事不登三寶殿,婆婆真當(dāng)我是好糊弄的?這孩子到不了彼岸,入不了輪回,對黃泉無用,卻是個入魔的好苗子,婆婆若是送我,我欠婆婆一個人情,婆婆若是不肯割愛,那我也只能不尊寡老了?!蹦Ь媾约旱氖种讣?,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是語氣卻越來越冷。
少年蹲在一邊,一言不發(fā)。他很聰明,神仙打架,雖無法置身事外,但也不要節(jié)外生枝,無論最后的結(jié)果怎么樣,自己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黃泉不在三界之列,有它自己的規(guī)矩,魔君這樣威脅老身也沒用,老身一副臭皮囊,死便死了,但天帝要是知道你插手黃泉之事,必會問責(zé)于你,魔界才剛剛從上一次大戰(zhàn)中緩過勁來,不會想再和天界打一次吧?!崩掀抛右卜帕撕菰挘倩⑼氖滤€是會做的。
魔君聽完老婆子說的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的眼神中透著惱怒與狠毒,最后還是肆意的笑了起來。
“好好好!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孟婆,天帝找你要他的女兒,你給了,我找你要個孩子你推三阻四,看來還是看不起我啊,不過沒事,你黃泉的路不是只有奈何橋一條的,哈哈哈。”
話音剛落,魔君便閃到孟婆身后,將少年一把抓起。孟婆正要出手阻攔,但魔君的動作還是快她一步,提著少年的衣襟,便朝橋下的河里扔去。
孟婆怎么也沒想到,魔君會玩這一手,她原以為魔君會帶著那少年一起走,屆時她只要吟誦招魂令少年就絕對出不去,可是魔君將他扔進(jìn)了忘川河里,便是天帝在場也無法出手相救。
忘川河上連蟲鳥都無法飛行,不走奈何橋變會被忘川吸入無底的深淵,成為河中妖獸的食物,河中妖獸皆是千年無法度化的惡靈,兇煞無比。
少年在墜落的過程中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個畫面,在落水的瞬間他的思緒都定格在了一個女子的笑容上,那女子笑容如同微風(fēng),吹拂萬頃花海。
“你……你竟然將他丟下忘川河,你想讓他魂飛魄散嗎?”孟婆氣的聲音打顫。
“讓他永生永世到不了彼岸,最后變得和你一樣,還不如給他個痛快,而且你又怎知他一定會魂飛魄散呢?”魔君輕蔑的笑了笑,同時也拐著彎的罵了孟婆。
“我守黃泉多少歲月了,就沒見有人進(jìn)了忘川還能爬出來的?!泵掀排?。
魔君搖了搖頭,并沒有理會憤怒的孟婆,一甩衣袖,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奈何橋上孤魂走,
忘川河里蛟龍游。
黃泉孟婆湯一碗,
從此前路無憂愁。
你若是活著從忘川出來,便是我魔界的第九王殿?!?p> 魔君站在忘川河岸邊,喃喃自語,也不知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孟婆站在橋上呆呆的望了一會兒,然后收起思緒,拾起少年喝過的碗,仔細(xì)的看了看,將它從橋上扔了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