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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

第二十一章天地蒼茫我獨行

功名 飛翔的浪漫 3928 2019-12-20 11:08:56

    趙旭感到頭暈?zāi)垦?,肩背箭傷那里火辣辣般刺痛,一只胳膊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上身躺在地上,下半身和腿卻搭在歪倒在地的樹桿上,全身的衣服被劃拉的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許多地方都流出了血。

  “起來!”

  “起來!”

  他在內(nèi)心給自己打氣,可是腿腳卻不爭氣,一點都不聽話。

  不能在這里躺著,觸目所及還有燃燒著的火焰,而且,謝樂迪不知道去向,和他來的那些人雖然在山下受阻,說不定一會就趕到了……

  ——普濟(jì)呢?

  想到這里,趙旭掙扎著翻過身,只覺得喉嚨火燒一樣的干疼,苦忍著往前爬了一段,而后抓著一根木棍將身體撐起來。

  好在往普濟(jì)那邊的火已經(jīng)熄滅,地下的灰燼散發(fā)著嗆人的煙靄,趙旭蹣跚過去,很快就看到了普濟(jì)的特質(zhì)——那個光頭太好辨認(rèn)了。

  趙旭從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下面將普濟(jì)翻了出來。普濟(jì)倒像是沒有被熊傷過,只是肚子插著一柄刀,刀身早就歪斜,普濟(jì)的腹部也已經(jīng)血肉模糊。

  “普濟(jì)!普濟(jì)!你醒醒!”

  趙旭連聲叫喊,試圖給普濟(jì)的傷口包裹起來,但是卻無從下手。

  普濟(jì)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趙旭伸手摸普濟(jì)的脈搏,也沒有動靜。

  趙旭大急,他在地上橫七豎八或爬或躺著的幾個人身上摸索,找到了一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而后急匆匆的又到了普濟(jì)身邊,將水對著普濟(jì)的臉淋了幾下,將囊口對著普濟(jì)的嘴。

  “普濟(jì)!和尚!”

  趙旭又不停的叫著,過了一會,普濟(jì)眼瞼動了幾下,趙旭扶起他的頭急忙的喂他喝水,那些水卻都順著普濟(jì)的嘴唇流到了脖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

  普濟(jì)艱難的說出這些個字,嘴角就流出了血。

  “我拖累了……你……”

  普濟(jì)咳嗽著,看看自己的腹部,眼神無力,手指輕輕抬起來,說:“有一個……不情之請……幫小僧一個忙……”

  “你說!”趙旭急忙的答應(yīng)。

  “……我不行了……我的經(jīng)書,你,你……我……”

  趙旭心里明白,嘴上說道:“別胡說,你一定會到?jīng)鲋莸?!說好了一起去龍泉寺的!我去叫人!我背你下山,你會沒事的!”

  普濟(jì)的眼神渙散,趙旭幾乎是在吼:“和尚!你會沒事的!你還答應(yīng)我教我武藝呢!”

  普濟(jì)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可這個笑容比哭還難看:“……我?guī)煾刚f過……如果你崇拜一個人,那是……因為你離他不太近……我哪會什么本領(lǐng)……只會挑水……”

  普濟(jì)說著顫抖著將手抬起來,終于握住了趙旭的手,說:“拜托……”

  普濟(jì)說完,頭一歪,倒在了趙旭的懷里。

  “和尚!”

  “普濟(jì)!”

  趙旭叫了幾聲,但普濟(jì)再也沒有了回音。

  快到山巔這里沒有一點風(fēng),趙旭抱著普濟(jì)的身體,跪在那里好大一會,緩緩的站了起來。

  天空萬里無云,此刻陽光普照,只是因為季節(jié)的原因,那些光照在人的身上一點溫暖也感受不到。

  那些未曾熄滅的火還在燃燒著,草木灰燼不時的還傳來噼啪的響聲。

  高云寶那些人全都死了。趙旭將他們幾個身上值錢的、覺得有用的東西全部搜尋在自己手里,而后看看他們幾乎都是狼藉的尸體,斷了拿他們的衣服給自己換上的念頭。

  趙旭將普濟(jì)用繩子捆綁在自己的身上,系著繩索,艱難的從山嶺上滑下,而后朝著山林的深處跋涉,這樣即便謝樂迪再帶人追來,一時半會的,他也能躲起來,不至于立即遇險。

  步履蹣跚了很久,到了一處向陽的坡面,趙旭慢慢的蹲下,和身上的普濟(jì)尸體一起倒在地上。

  他躺著喘著氣歇了好久,看著頭頂樹枝上偶爾飛來飛去的鳥兒,將背負(fù)普濟(jì)的繩子解開,然后起身,在崖壁下面找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坑穴,將普濟(jì)給放了進(jìn)去,然后將他給掩埋了起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趙旭雖然當(dāng)不得大丈夫,但答應(yīng)了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你一個僧人,明知前路漫漫,路途之中多有艱險,卻只身一人冒險經(jīng)過大唐,去涼州的龍泉寺送經(jīng)書,只此一點,已經(jīng)可以讓我心悅誠服的叫你一聲‘師父’?!?p>  “你既然無所畏懼,知難而上,我當(dāng)然也有效仿的決心!”

  “至于本領(lǐng)?心志堅定,就是你教給我的本領(lǐng)。”

  趙旭默默的在普濟(jì)簡陋的墳冢前呆坐很久,才起身,再次對著墳堆致禮,轉(zhuǎn)身往西北方向走去。

  此時天寒地凍,滿目蕭瑟,山林中全無野果可以充饑,連一般的動物也見不到一只,好在趙旭自幼就喜歡在山林中玩耍,野外適應(yīng)能力還行,也能找到一些菌菇來果腹,只是更加的蓬頭垢面,衣不蔽體。

  走了兩日后,他自覺離太原已經(jīng)遠(yuǎn)了,就放棄了再在山中行進(jìn),轉(zhuǎn)而往山外去,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了一條官道,頓感喜出外,循路繼續(xù)西進(jìn)。

  這時趙旭渾身上下,連靴子都走破了。

  過了太原之后再往西北走的話,因為不時的有契丹人來搶掠,人煙本就稀少,這一下走了大半天,趙旭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要往涼州去的話,有兩條路,一條就是順著黃河一直往北,沿著河道就可以到達(dá),這是其一,但頗有些兇險,因為北面是契丹人的集結(jié)的所在。再有一條路徑,則是西行先到綏州,而后渡過黃河,再經(jīng)銀州、靈州,再過黃河,再往西,差不多就快到?jīng)鲋萘恕?p>  但是倘若按照第二條路線,在到達(dá)涼州之前,會經(jīng)過羌胡、回鶻、黨項以及最終的吐蕃人所在區(qū)域,同樣可以說前程茫茫。

  “什么狗屁小王爺!”趙旭忽然想起了石敬瑭那會對自己虛偽之極的恭敬來。

  “老子要是小王爺,你石敬瑭能讓手下的劉知遠(yuǎn)放火燒我,還用箭射我?”

  “不過,也說不定,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也是及其可能的?!?p>  “石敬瑭他們?yōu)槭裁匆獊須⑽胰遥厝皇欠盍嗣?,那誰給石敬瑭下命令?肯定是狗皇帝李存勖!”

  “鬼知道他們想的都是什么!”

  說到虛偽,趙旭又想起了田悠。劉知遠(yuǎn)只是一個區(qū)區(qū)的牙將,田悠就屁顛屁顛的想將田蕊許配給劉知遠(yuǎn),老子要真的是王爺,田悠還不跪下來求著老子娶他的女兒?

  “石敬瑭虛偽,其實田悠比石敬瑭更虛偽!還是大模大樣的虛偽。而那個劉知遠(yuǎn),不但虛偽,而且心狠手辣,這種人從里到外都壞的可以,是表里如一的壞。關(guān)鍵是,他還有支撐他使壞的能力!”

  “一個人要是當(dāng)了王爺,甚至是當(dāng)了皇帝,身邊整天圍著的都是文如田悠一樣的,武如石敬瑭一樣的人,甚至還得用劉知遠(yuǎn)那樣的壞種,那這個王爺或者皇帝過的肯定是提心吊膽,每天對屬下可不就跟防賊一樣?說不定晚上睡覺的時候枕頭下面都會放一把刀來防身。”

  “大家相互之間都是勾心斗角口蜜腹劍,那這種日子還有什么滋味?可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想當(dāng)皇帝呢?他們必然是想不通這個道理?!?p>  “也不是想不明白,只可能是當(dāng)皇帝的誘惑太大??梢姾芏嗳硕寄敲聪氲臅r候,未必是對的?!?p>  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一會趙旭迎面就碰到了一隊十幾個人組成的商隊。

  這個商隊有好幾個護(hù)衛(wèi),都是彪形大漢,一個個皺眉瞪眼,生怕別人不害怕他們。

  他們見到趙旭個頭雖高,但像是叫花子一樣,就是個個頭高的叫花子,于是本來握在手里的弓箭和刀槍全都放下了。

  好不容易見到了人,趙旭有心問一下路,這些人卻全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似乎趙旭這個落魄的模樣能給他們帶來什么不好的厄運。

  趙旭站定,嘴里剛“呃”了一聲,有個騎馬的揮手就是一鞭子打過來。

  趙旭一把抓住馬鞭,這人這才看到趙旭的背上居然背著一柄弓,還有幾支箭,竟然還有一把刀。

  “哈哈哈……”馬上的人忽然毫無征兆的笑了起來,他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把銅錢,一下就扔到了趙旭的腳下面,然后一拉馬鞭,就要從趙旭身邊走開。

  趙旭愣了一下,心里想他是在憐憫我,還是看不起我?于是將手里的鞭梢丟了。

  這些人很快就從趙旭身邊過去。趙旭在大路中間站著,來來回回的看了一會,將地上的錢撿起來,而后在路邊一棵樹上撕了一些枯樹皮,將刀、弓和箭用樹皮給纏起來,看不出它們的本來面目,這才提在手里往前繼續(xù)走。

  本來將弓箭露在外面是為了防范,為了遇到險情容易防衛(wèi),不過經(jīng)過這個,趙旭覺得它們有些顯眼,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后,從身后的方向來了一個車隊,車上拉的幾乎都是羊,而且在這個車隊竟然還有幾匹駱駝,駱駝上面也負(fù)載著貨物。

  趙旭沒有見過駱駝,到底是少年人心性,也想找機(jī)會和車隊的人說說話,打聽方位,于是他對著駱駝一直的看。

  這個商隊有男有女,有個穿白衣的男子見他穿的破爛,連臉上都是灰黑一片,心生戲謔,嘴里喂了一聲,對著趙旭說:“別看,再看我要收錢的?!?p>  趙旭反問:“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這人一聽“嗯?”了一聲:“我看你怎么了?我這駱駝收錢,難道你也收錢?”

  “看我是要收錢的。”

  趙旭一回答,商隊的人都笑了,這人“嘿”了一聲:“沒聽說過,看人還要收錢!凈是胡說八道!”

  “沒有啊,”趙旭十分真誠的說:“我之前跟著班主在街頭賣藝,可不就是要收錢的?”

  這黑不溜秋的家伙是街頭賣藝的?這人端詳趙旭幾眼,問:“你又說胡話,那你不去賣藝,怎么一個人在這?”

  “我們遇到了土匪,大家伙走散了……”趙旭說著,伸手一指駱駝,問:“這馬是什么品種?你說是駱駝?哦,這種馬的名字叫駱駝。是不是馱的貨物太多,將它的脊背給壓成那樣了?”

  商隊的人一聽趙旭的話,又全都笑了起來。和趙旭說話的白衣人明白這個像乞丐一樣的家伙腦袋肯定不靈光,調(diào)侃說:“似乎你說的對。那你再說,這‘馬’的嘴和一般的馬怎么也不一樣呢?”

  趙旭裝作思考,皺著眉想了一會,說:“可能是因為它馱的東西太多,它太累了,費的力氣就多,所以,就吃的多。吃得多了,嘴巴也是要用力的,用力的時間長了,跟它的背一樣,就成這樣了?!?p>  商隊的人再次笑了起來,這人也覺得好笑,問:“你說你賣藝,你都會什么?耍一個,我給你錢。”

  這時一輛馬車上的一個婦人說道:“陸豐,別逗可憐人?!?p>  趙旭看過去,馬車上的婦人大約三十來歲,長相富態(tài),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在這個婦人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眉清目秀,眼睛大大的,饒有興趣的看著趙旭。

  這女孩看到趙旭瞅著自己,低聲說:“娘,這人真挺可憐的,你看,他好像受傷了?!?p>  婦人果然就看到趙旭衣服上有著暗紅的血漬。趙旭這會仍舊裝的懵懵懂懂的,說:“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肚子咕咕叫,沒力氣了,耍不得?!?p>  “娘,咱們給他點吃的吧?”小姑娘說著,兩只大眼祈求的看著母親。婦人點頭,這女孩在馬車上拿了餅還有肉,再拿了一囊奶,跳下車給趙旭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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