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著點兒進了劇院,她的座位在中場的位置,尋著票號坐下不到兩分鐘,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大廳徹底陷入了黑暗。
嘈雜的聲音先是從音響里傳了出來,帶著幾分失真,最后,成安素感覺到身后的觀眾中傳來了一陣騷亂,她轉(zhuǎn)過頭,正巧看到一束追光打到了她身后兩排的位置。
而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和旁邊的,正是安寧和杜航,此時兩人已經(jīng)入了戲,一個是雷厲風行的警察,一個是吊兒郎當?shù)男』旎臁?p> “說了多少次,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
安寧的臺詞功底極強,一開口,內(nèi)心想要表達的感情都隨著短短的一句話傾瀉而出,再加上杜航的表演和臺詞,兩人間的關(guān)系立刻躍然于眼前。
“姐…嘶…姐輕點兒!這可是你弟弟的寶貝兒耳朵!哎哎哎…”
一邊叫著,杜航一邊被安寧擰著耳朵提溜到了走道里,一路又往臺上走過去。
周圍的觀眾笑的同時,也很快融入到了劇情里面。
看著舞臺上的杜航,聚光燈下的他仿佛擁有別樣的活力,像是他,又不是他。這樣的杜航令成安素看入了神,就連他翻窗逃跑都覺得帥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劇的內(nèi)容并不復(fù)雜,極具生活化的布景和演員的口語都讓觀眾更加能夠融入其中,兩個半小時幾乎是一晃眼就過去了。成安素趁大家還在議論劇情和演員的時候,蒙著口罩已經(jīng)從劇院里走了出來。
被冷風吹過,先前身上那點兒熱乎氣兒全都被卷走了似的,成安素縮了一下脖子,把失去溫度的雙手又塞回了口袋里。
時間還不算太晚,她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思考著要不要在外面吃個宵夜再回去,畢竟已經(jīng)告訴阿姨不用準備自己的晚飯了。
劇院走出來左轉(zhuǎn)走到十字路口,右轉(zhuǎn)之后走一小段路就會來到大道上,寬大的步行街上,人恐怕比白日里還要更多。
成安素皺了一下眉,她在考量走過去吃完粥可以獲得的心理滿足,和一路上要和這么多人摩肩接踵的不情愿,最后還是粥占了上風。
她還沒邁步,突然一個人從她的側(cè)面竄了過去,步速極快,像是有什么火急火燎地事情。
一句低聲的抱怨都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個男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之中。
這一撞,成安素心里好不容易提起來的那些勁兒又懈了下去,她墊著腳,遠遠看了眼粥鋪還亮著的牌子,最終蹉跎了幾秒鐘,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白靈的。
“這周天,吃個飯,算是給你踐行了?!?p> “……”成安素沉默了有將近半分鐘的時間,最后還是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下來,“成,都有誰?”
“魏總,咱辦公室那幾個,不知道肖雅妮去不去,我把吳總和君君給你叫上?”說是提議,白靈也沒覺得成安素會拒絕,又緊接著叮囑道,“吃飯的時候,你可別亂說話,你這個直脾氣,要吸取教訓(xùn)啊…”
進入社會,成安素經(jīng)歷的“毒打”也不是一頓兩頓,可偏偏她就是不長記性,興許也是和家庭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打小兒,成安素受到的教育便是生硬而冰冷的,所以她善良,但又顯得格外不好接近。
“我知道,”懶懶地應(yīng)了一句,成安素將頭靠在了旁邊的玻璃上,“還有財務(wù)的兩個老師,問問她們?nèi)ゲ蝗??畢竟我在公司的時候人家也挺照顧我的?!?p> 白靈答應(yīng)了,說是幫她問問。末了,又嘆了口氣:“你不在,很多事情肖雅妮根本做不了,這兩周,我感覺我都一個腦袋兩個大了……”
成安素笑著也跟著閑聊了幾句,掛斷電話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的笑意虛偽地不行,根本就像是刻在臉上的一般。
搓揉了幾下臉頰,成安素干脆弓著背用手肘撐在腿上,將臉埋在了掌心內(nèi)。
她的眼睛額心、眼睛都在發(fā)燙,雙手卻冰地可怕。
回到家時,屋內(nèi)空落落地,只有玄關(guān)處地地燈被阿姨開著,留著暖軟的光。成安素進屋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跑回自己的房間,將撕去副票的票根塞進了藍色的本子內(nèi)。
A5大小的本子,因為里面夾了太多的東西,承受著它這個大小不該承受的分量。
從簽名照到演出票根,還有手幅,包括小的紀念品,不光是這個小小的本子,整個小箱子里,都是關(guān)于杜航和他出演的話劇的紀念。
坐在地上,成安素將本子妥帖地放在了腿上,伸手去摸箱子的一側(cè),接連摸了兩個方向后,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一張照片。
準確地說,是一張合影。
她和杜航的合影。
照片上成安素穿著高領(lǐng)的毛衣,顯得越發(fā)年幼,坐在簽名臺后面的杜航扭著身子看向鏡頭,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杜航算是個不愛笑的家伙,好像他的情緒都更多地傾瀉在了話劇之中,現(xiàn)實生活中所暴露的情緒反倒少了。這張照片一看就保存地很好,邊緣沒有任何的折損,看著照片上兩年前的自己,和兩年前的杜航,成安素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打斷她的回憶的,是樓下傳來的聲音:“阿姨?成安素?”
尋著聲音,成安素立刻將箱子蓋好,重新推回了床下面,同時扯著嗓子同杜航打了個招呼:“是我,阿姨回去了。”
推開門,杜航正巧站在客廳的位置抬頭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反正成安素覺得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余下的幾天,成安素要么悶在家里做東西,要么就是上網(wǎng)刷劇,走過最遠的距離,恐怕就是到儲存柜里去取個快遞。
直到周五晚上,她才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情緒如同受到了月亮的召喚一般,如浪潮似的,極有規(guī)律地席卷著她的大腦。
具體表現(xiàn)為坐立不安,還有雙手發(fā)抖。
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興奮,夾雜著憤怒的興奮。
當成安素第七次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不明所以地繞到了餐廳,又繞回來,一直低著頭看書的杜航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書簽夾在書中抬起了頭。
“怎么了?你今天晚上一直坐立難安的?!?p> 也正是因為捕捉到了這種情緒,杜航猶豫之下并沒有去書房看書,而是留在客廳,在電視和成安素的雙重“騷擾”下,硬是看了三分之一本書。
“我也不知道,”聞言,成安素倒是停下了腳步,擰著身子看向他,但垂在身側(cè)的小臂甚至因為過分用力而出現(xiàn)了漂亮的肌肉線條,雙手更是漸漸握成了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可能太緊張了,畢竟這是…”她的手在自己和杜航之間來回劃拉了一下,“我們第一次,去見你的老朋友們?!?p> 她低聲重復(fù)了一遍,低下頭,有些無措地笑了一下,像是對自己的表現(xiàn)感到無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