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城的春節(jié)還是和錢菲陽小時候一樣熱鬧且富有儀式感。沛芬早早的指使錢天磊成箱成箱往廚房搬年貨，錢天磊看看對電視機一邊傻笑一邊嗑瓜子的錢菲陽，剛剛張嘴要喊她幫忙，就被沛芬一個眼神憋回去了。
錢天磊真是有苦說不出，女兒剛剛回來的時候說狠話的也是她，真到了要出力氣的時候倒是她先不忍心，合著受苦的總是自己。
嘆了口，錢局長又馬不停蹄下樓忙活去了。今年是錢菲陽回閔城工作的第一個春節(jié)，錢天磊特意召集了兄弟姐妹去錢奶奶家吃年夜飯，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搬完家里的，還要趕去祖宅。
“錢菲陽！幾點了還不去換衣服，你就打算穿著這身出門嗎？大過年的是不是想讓你大姑她們以為我撿了一個叫花子回家吃飯！工作不如意就算了，其他地方能不能多少給我長點臉！”沛芬刀子嘴的毛病又上來了，明明好好的一句話，“該換衣服了”，就是不會好好說，非要吹胡子瞪眼。
錢菲陽正看著去年春節(jié)晚會的小品傻樂，被老媽這么一招呼瞬間也沒了興致，丟下手里的瓜子，腳底下胡亂踩著拖鞋就往臥室走：“知道了知道了！”
不大一會功夫，錢菲陽就拾掇出來了。要說這小妮子長的也是真水靈，小時候就是人見人愛，一點也不像是風沙吹大的孩子。上學(xué)這幾年可是改變了不少人對西北姑娘的刻板印象，高原紅，黑皮膚，可不是西北人的固有特征。
精心卷過的長發(fā)加上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的沛芬心里暗暗喜歡，嘴上還是不饒人地說道：“這還起碼能看！收拾一下準備出發(fā)?！?p> 錢菲陽最了解她的脾性，換上小短靴拎了幾個早早就準備在門口的禮盒年貨，大聲招呼著就下樓了。
今年春節(jié)應(yīng)該就數(shù)錢奶奶最高興了，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來團圓，就連曾孫女也沒落下。唱戲機里咿咿呀呀唱著喜慶的小曲兒，錢奶奶佝僂著腰，樂呵呵把一摞紅包藏到衣櫥里面。
錢天磊一家來得最早。錢天磊是錢奶奶唯一的兒子，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底下有一個妹妹。大姐叫錢天意，妹妹叫錢天嵐。錢天意早年間根據(jù)錢老爺子的安排，嫁了閔城曾經(jīng)一個小有名氣的地主人家。
后來錢老爺子憑借自己的本事把一家人的戶口都落了城鎮(zhèn)，當然也包括那位“地主姑爺”，甚至還幫他找了個糊口的營生，兩人生了一個乖巧的女兒，日子也是順風順水。誰承想這個不爭氣的，自己剛剛混出點名堂有了點本事，轉(zhuǎn)臉就撇下妻女跟別的女人跑了。臨走前還說：“這幾年在你家低眉順眼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氣的錢老爺子住了好幾天院，妥妥的白眼狼“軟飯硬吃”。
錢天意雖是個女子，性子卻剛烈的很，隨了錢老爺子。她也不愿意讓年近半百的老父親老母親看著自己和年幼的小孫女發(fā)愁，索性南下去了成都打工。西北的女子的肯吃苦，錢天意又是女中豪杰，找了一個美容院打工的工作，頗得老板喜愛。沒幾年就攢了不少積蓄，在成都安了家，接了女兒錢橙過去上學(xué)。這些年有不少鉆石王老五對錢天意拋出橄欖枝，錢天意卻是一點想法沒有，一心想著做好美容院，照顧好錢橙。
錢橙也是孝順的，知道母親的難處，從小就懂事聽話，學(xué)習從來不讓人操心，經(jīng)常是錢天意在店里忙，她就乖巧的坐在角落寫作業(yè)。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錢橙如愿考入了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成都一家外企工作，結(jié)婚生子，婆家又在成都給小兩口買了房子。錢天意終于覺得自己可以揚眉吐氣了，女兒就是她的驕傲和底氣。逢人就夸，尤其是在沛芬面前，家里人知道她因為之前受了委屈，積壓多年，終于能出氣了，可說的多了沛芬心里也不舒服，想想自己家的錢菲陽，還是傻孩子一樣，就覺得臉上無光。
三妹錢天嵐，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記事以來錢家一家就搬到縣城住上樓房了，上高中的時候姐姐外出打工，每年回家總要給她帶一些閔城沒見過的漂亮衣服和新奇零食。姐妹倆關(guān)系也是從小很好，當年那白眼狼拋妻棄子，17歲的錢天嵐看著一夜之間滄桑了許多的大姐，二話不說，沖到那王八蛋家里從上到下罵了個遍。氣的那小妖精話都說不出來，躲在屋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街坊鄰居也開始對他家指指點點。錢天嵐有一個兒子，錢菲陽的表弟，祁偉。今年剛剛上高中，個子卻是有180 cm。錢菲陽和祁偉打小就是一對歡喜冤家，大人上班忙，兩人被丟到錢奶奶家里時，那可真是要給家里鬧個雞飛狗跳，不是錢菲陽叫喚就是祁偉在扯著嗓子哭。后來錢菲陽去外地上學(xué)，祁偉一開始還嘴硬說終于不用見到這個煩人精了，沒想到幾天以后就開始憋不住哭了。
今年錢天磊好說歹說，把一大家子都叫到了閔城，聚在了錢奶奶家。還特地讓錢橙帶了兒子過來，給錢奶奶看看曾孫子高興高興。
錢菲陽第一個沖進去甜甜地叫著“奶奶”。
“奶奶！快看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涼粉呢，就差你的拌頭啦！別人做的味道都不對，就要吃你做的才正宗！咱們快去嘗點！”錢奶奶聽了樂的嘴都合不攏，拉著孫女就去客廳，早給她準備了一堆的水果零食，自己又倒騰著兩條腿要去廚房端剛剛油潑的辣子和青蒜。
錢天磊一邊換鞋一邊給沛芬遞了個眼色，沛芬喊著錢奶奶進了臥室，從包里掏出幾個紅包。
“媽，今年過年天磊招呼了一大家子過來，免不了你要塞許多紅包，天磊說大過年的也讓我們沾沾這喜氣，紅包我們添一點進去?！?p> 錢奶奶人老了，腦子還沒有糊涂，平日里都是錢天磊和媳婦管的多，有個頭疼腦熱沛芬是首當其沖，家里床單被褥洗洗漱漱都是這個媳婦來的，錢奶奶也知道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人不壞的。過年給紅包做老人的應(yīng)當，怎么肯要兒子媳婦的錢。三下兩下就把沛芬趕到客廳去了。
接著錢天嵐一家三口也來了，祁偉一進門見著錢菲陽就欠兮兮地湊過去來了一句“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
“滾遠點！本人窮鬼一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江湖再見！”錢菲陽白了他一眼不客氣的說道。
“那你給我找一個有錢的姐夫??！你都老大不小了吧，再不找都沒市場了！”祁偉一開口就是要作死的節(jié)奏。
錢菲陽微笑著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大聲沖著小姑喊道：“小姑！我弟這次期末考試考了多少分??！馬上要高考了吧！”
果不其然廚房里傳來一陣罵聲：“這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玩！你看他的名次就能知道他們班有多少人了！我看他不用去高考了，直接送去鄉(xiāng)下放羊吧！”
錢奶奶說道：“大過年的別說我孫子壞話??！孩子懂事健康就行了，有什么事回家說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