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庭院,微涼的空氣,清風拂過人的面上,帶走了內(nèi)心那抹煩躁。
而炙熱的陽光依舊傾瀉在地上,沒有一絲漣漪。氤氳在鼻尖的香,不由的緩緩在心間濺起星星點點的漣漪。
窗外的麗春花被移走了之后,我也漸漸睡得少了,精神稍振,便想要起身去看建寧,進了府中的明珠堂,建寧正坐在鏡子前,翠香一縷一縷的梳開發(fā)絲,幫建寧挽起新髻。
建寧身上只穿了一件湖藍色的珍珠煙紗衫,下面搭著一條百褶薄紗裙,鬢發(fā)邊隨意的簪上了幾朵紗堆的粉色桃花,插綴著一根孔雀毛制成的翠玉甸子,垂下的水晶流蘇在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盈盈生光,襯得建寧面上的皮膚異常白皙,格外動人。
見我來了,建寧忙撥了撥發(fā)間的流蘇,朝我招手道:“淼淼你來了?!?p> 我輕聲笑道:“是啊,有些日子沒見到公主了,來看看公主?!?p> 建寧失笑道:“前兩日我也聽說了你房里的事情,只因為太了解你,想著你若有事找我?guī)兔?,必定會叫菊香來的,你既未叫菊香來,就定是自己已有法子了,我也不便去惹你心煩?!?p> 我笑了笑,輕瞟了建寧一眼道:“公主身子發(fā)懶就身子發(fā)懶,別找這些借口試圖為自己搪塞過去?!?p> 我低頭悶了半晌,建寧看了看我,伶俐的撇過翠香的手道:“剩下的我自己來梳,你先出去熬些醋進來。”
我的目光也輕輕掃過菊香,菊香會意,便對著翠香笑道:“我陪你一塊兒去吧?!闭f著,兩人一道退出。
建寧走近我面前坐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低了低聲音,問:“沒查出來是何人指使?”
我盯著建寧,“公主是怎么認為的?”
建寧垂下眼眸說:“僅憑一個奴才,一個奴婢,怎么會敢對你下這樣的毒手,背后定是有人主使?!?p> 我有些駭然的是,建寧竟然旁觀出來這最緊要的一點。我道:“是有人主使?!?p> 建寧笑了笑,“你可是有法子抓住這人了?”她頓了頓,又問:“可是需要我?guī)兔???p> 我深深嘆出一口氣道:“抓不住,”語氣中有些懊惱,“本來都是要引蛇出洞了,卻沒想到,我一個沒留住神,倒被爹鉆了空子,紅香和煙柱兩人皆死,沒有對證,也沒有誘餌,我又能如何?”
建寧蹙眉沉吟不語,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云南王有意護著這人?”建寧又搖了搖頭,不解道:“可是云南王這么做到底有何道理呢?”
我低著頭說:“我也想不通,可越是想不通,就越是想知道那個害我的人究竟是誰,還有究竟是什么來歷?”
建寧搖頭道,“既云南王刻意要護著那人,且不想讓你知道是誰,”嘆了嘆,“一時半會兒想查到些什么,怕也是難,”低頭笑了笑,“對了,你怎么沒有去問問你家明世子?。克墒歉颇贤蹀k事的人,什么不清楚?”
我幽幽嘆了一口氣,恍惚看著青色軟紗窗上的流光道:“何曾沒問過?!?p> 建寧看著我,遲疑道:“他也不肯對你說?”
我只是點點頭,建寧見我不答話,又繼續(xù)說:“想來,你們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情意皆是真的,他應該是處處為你著想的,我也是旁觀在眼里,既然他不想叫你知道,那就一定是此事關(guān)系重大,不好提起,怕把你陷入旋渦中,連累了你。”
“大致是因為如此吧,”我想了想,“也許是我多心了,可我時至于此,如何還能完全的置身事外呢?明顯那人就是沖著我來的,我想,我應該知道才對?!?p> 建寧點頭道:“也是,現(xiàn)在像你這樣一無所知,就如同刀俎上的魚肉一般,不知何時利刃再從背后戳進來,實在可怖!”建寧握了握我的手,“不過話說回來,你知道了又能怎樣?眼看著那人就在自己眼前,卻不能動他,不是更加難受嗎?”
建寧越說,我心中就越是苦惱,說道:“你可聽到府中的那些鬼神之說了?”
建寧點頭,一會兒,面上緊張神色大現(xiàn),“難道……是那人作得怪?”
我氣道:“不然這府中的鬼神之說怎得就沸揚得這么快了?不是那人,還能有誰?”
建寧驚道:“那人居然還敢出手,就不怕徹底漏了自己的餡兒嗎?”
我冷笑道:“他怕什么?有爹那么大的靠山在背后給他撐腰,他又有何懼?”
建寧嘆了嘆說:“流言蜚語,最是殺人于無形,還真是好手段?!?p> 我低低笑道:“管他呢!他以為靠著這點小伎倆就能摧毀我了嗎?”我看了看建寧,接著懇切說道:“我要過得好,比平日里更好,絕對不能叫他得逞了?!?p> 建寧“噗嗤”一聲笑道:“你能這樣想,我也就不必為你擔心許多了,”她看了看窗外,忽轉(zhuǎn)頭對我囑咐道,“聽說最近外頭興起一種瘟疫來了,你可要注意保重啊,淼淼你身體一直不大好,這幾日就別在園子里亂跑了?!?p> 我疑惑道:“瘟疫?”又道:“剛剛聽你讓翠香去熬醋,難不成是因為這個?”
建寧盯著我,蹙眉說:“可不是嗎?你一點都沒聽說?昨兒吳耀回來跟我說外頭都已經(jīng)死了十多個人了?!?p> 我搖頭道:“前些日子我一直因為紅香和煙柱煩擾著心神,竟一絲消息都沒聽到,”靠近建寧問,“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嗎?”
建寧“嗯”了一聲,對我道:“好在今兒我這里熬好了醋,就從我這里拿點子過去熏一熏房間,回去再讓菊香幫你把香全都換成艾草。”
我猶豫道:“沒這么唬人吧,公主可別把這個看成洪水猛獸般的東西,看起來,府里好似還沒有一個人感染上,或許不必過于擔心。”
建寧朝我搖了搖頭,隨手拿起桌上的白胎玉制的茶盞喝了口水,“淼淼你呀,就是心寬。”一面對我說,一面輕笑了笑。
我看著建寧手中的白胎玉茶盞圓潤韻亮,最難得的造型雅致,透出一股子在建康城中才時興的清麗濃郁格調(diào),頗具江南勾勒風范,只好奇問:“公主手里的這個茶盞倒是好看的很,怎么從前沒見過?是公主的陪嫁嗎?”
建寧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茶盞,笑道:“你說這個?”見我點頭,建寧又說:“才不是我的陪嫁呢!是這前幾日外頭人送給吳耀的,他本不想留下,說外頭的東西或許不大干凈,但我一看,覺得這個倒有些建康的清脂味道,心生歡喜,沒忍住就留下用了,人不都說‘睹物思人’嗎?我這大概算是‘睹物思鄉(xiāng)’吧!”
我笑道:“確實好看。”
建寧忙問:“淼淼可要?我那里還收了一套,不如就送給你用?”
我擺手,玩笑說:“我可不要,奪人所好,非君子之行,我雖非君子,但也是絕不愿行這等事的?!?p> 建寧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面龐道:“你呀,在我這里還如此矯情。”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笑倒。
一會子,我止住了笑,正色道:“我經(jīng)歷了事情才知曉這府中也是暗潮洶涌,公主什么都必要多一分小心,時時囑咐提點著翠香,人禍可比天災要可怕多了?!?p> 建寧拍了拍我的手背,說:“我明白的,你更要小心,畢竟就現(xiàn)在看來那些事情都是沖著你去的?!?p> 我回拍了拍建寧,輕聲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