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夜晚來臨。
任信這次卻沒有入睡,而是靠在床頭,看著窗外寡淡的月色,偶爾有夜風路過,掀起輕薄的窗紗,被那月色襯得別樣美麗。
周衛(wèi)的確沒說錯,他恢復的是很快。
清晨還只能僵硬地仰躺在床上動彈困難,而到了晚上他的上半身就可以自由動作了。
耳邊除卻風聲,還有那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任信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看向坐在病房角落里,正安靜看書的女孩。
名字叫什么,他并不知道,女孩沒說。
這個穿著白大褂的女孩一進來便一言不發(fā),抄了把椅子就坐到角落里低下頭去看書了,在這一個小時內(nèi),任信曾嘗試用各種方法試圖詢問對方的來意,但很可惜,女孩的嘴就像是上了一把鎖,想要撬開有點難。
女孩安靜翻看自己帶來的小說,而任信則只能沉默望著窗外漆黑的天空。
病房的氣氛有點死寂,直到窗外傳來一聲沉悶地“咚”聲才被打破。
咚——
任信詫異地望著窗口,而那原本安靜看書的女孩反應更快,聲音響動的同時,女孩便已經(jīng)將書擱置在一邊,站了起來,臉色鎮(zhèn)定冷靜。
“什么聲音?”這是任信的詢問。
韓七月?lián)u了搖頭,這算是她第一次回應任信的問題,雖然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她繞過病床來到窗前,將頭探出往樓下看去,視線所及除了泥土雜草便是偶爾竄過的嚙齒類動物,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
“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任信好奇道。
韓七月微微搖頭,算是做了回答。
任信皺眉,看著窗外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的天色:“要不,你將那個輪椅推過來吧,我坐在輪椅上好歹還能移動。”
韓七月點了點頭,將周衛(wèi)之前帶過來的輪椅給推到病床旁。
任信看著近在咫尺的輪椅,試著將自己身子挪動過去,但咬著牙使勁半天,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沒鉆出被窩。
“要不,您搭把手?”任信開始求助病房里另外一位活人。
韓七月瞥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就往前邁了一步,雙手揪住任信的衣領(lǐng),一提一拽,任信便已經(jīng)落到了輪椅上。
嚯,這力氣相當不小。
坐在輪椅上的任信感慨了一下,拍了拍輪椅老舊,皮套都有些脫落的扶手,準備原地轉(zhuǎn)兩圈適應一下操作,但誰知五指才剛碰上手輪圈,又一道沉悶的響聲傳了過來。
咚!
任信瞬間抬頭循聲望了過去,這次的聲響是從病房門口傳過來的。
韓七月自然比任信反應的更快,她將手指遞到唇邊,示意任信不要出聲,隨后便走到了門口,將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擰動。
咔嚓——
伴著一聲輕微的響動,房門緩緩打開。
韓七月的視線也從病房內(nèi)落到病房外,蒼白燈光下的她,站在門口,微微蹙起了眉頭。
安靜的走廊上,空空如也。
什么都沒有,包括人。
韓七月走出病房,看向走廊盡頭,那里原本應該有一個人像一個門神般坐在舊木椅上的,但現(xiàn)在那個人……
不見了。
靜院的燈光依然敞亮,無聲的照亮每一個角落,這代表附近沒有詭種出現(xiàn),就算有,也可能是個落單的低級詭種,對留守靜院的三位后勤隊成員來說不可能造成威脅。
可周衛(wèi)為何不見了?
要知道,一到夜晚,周衛(wèi)必然會到達待回室門口,直到天明前絕不會離開,這是從他加入后勤隊以來一直都未曾改變的職責。
因為隨時都可能會有詭種出現(xiàn)闖進待回室,偷走里面的“尸體”。
韓七月抬起頭,看向頭頂?shù)臒艄?,明亮柔和的燈光發(fā)散向周圍,偶爾還有飛蛾掠過撞向燈管,發(fā)出嗒嗒的極細微的聲響。
這種畫面對她來說在熟悉不過,在這棟老樓她幾乎天天都能看見這些飛蛾悍不畏死地撲向燈管。
可現(xiàn)在,她看著這樣熟悉的畫面卻不知為何多了一絲陌生感,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嗒—嗒—嗒—
飛蛾依然在不知停歇地撞擊著,但韓七月的眼神卻越來越凝重,她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是溫度不同,她對環(huán)境和物品溫度的感知要比正常人強,而在她的感知里這根散發(fā)明亮燈光的燈管并不溫熱,甚至……還有一絲詭異的冰涼。
砰!
一聲巨響從身后的病房忽然傳出,韓七月瞬間回頭。
……
周衛(wèi)磨磨蹭蹭地從一樓爬到三樓,看著空曠安靜的走廊,雙手揣兜,往待回室門口走去。
皮鞋踏著大理石地面,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在這條幾十米長的走廊里回響。
路過任信病房的時候,他還特意瞅了幾眼,雖然沒推門進去,但他清楚韓七月已經(jīng)在里面了,會護著這位靜院唯一的病人一直到天亮。
走到待回室門口,將椅子從角落里拉過來,一屁股坐了上去。
感受著身下熟悉的觸感,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從他通過考核,從預備隊走出來進入靜院開始算,他在后勤隊已經(jīng)待了整整四年了。
這四年的時間他每個夜晚都會與這把椅子相伴,四年前這把椅子還是個表面光鮮亮麗的小鮮肉,如今卻已經(jīng)進入了腿腳不穩(wěn)的老年生活了。
加快了這把椅子的退休速度,是他的責任,是他的體重壓垮了它。
“老伙計,你是盡職的優(yōu)秀椅子,等你退休后,我會找一個面積足夠大的倉庫來安置你?!敝苄l(wèi)拍了拍椅子表面,“到時你就安心去吧?!?p> 椅子輕輕搖晃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應周衛(wèi)。
周衛(wèi)愣了愣,隨后便微微一笑,摩擦了一下椅子表面,道:“真乖,但我覺得你的退休時間可以在提前些?!?p> 說罷,便提起椅子狠狠砸向了右側(cè)厚實的墻壁!
砰地一聲悶響。
沒有椅子碎裂木屑飛濺的場面,只有一聲悶哼以及黑色血液在墻面濺開的瞬間。
周衛(wèi)冷冷地看著手中之物,哪里是什么椅子,根本就是個體型矮胖,身長雖短卻具有四肢的人形生物!
“我的老伙計呢,你把它丟哪去了?”周衛(wèi)冷硬的聲音從喉嚨擠出。
這具身材矮小的人形生物將全身裹在黑衣里,臉上也蒙著面罩,只有哼哼唧唧的聲音從面罩底下傳出來。
“你這賊以往就是偷尸體,現(xiàn)在竟是連天天跟我屁股親密接觸的椅子都要偷?”
周衛(wèi)冷笑一聲,手臂發(fā)力,直接將這偷尸賊舉起,隨后砸向遠處。
沒有重物落地的聲響,那個偷尸賊在即將接觸大理石地面的瞬間,被幾對忽然伸出的手臂給接住了。
周衛(wèi)瞥了瞥那群忽然出現(xiàn)在走廊上,同樣身材矮小的蒙面人,嘴角微彎,發(fā)出一聲“切”。
抬起頭,目光中頭頂?shù)臒艄忾W爍不斷,隨著一聲滋滋的噪音,整棟樓的燈光就一下子滅了下去。
“今天翻墻而來的賊偷數(shù)量不少啊。”
周衛(wèi)右手五指一張,一柄虛幻的平底鍋便緩緩現(xiàn)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