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深，人心愈涼。
寇海山迎面向蕭凌云走來，抱拳道：“多虧蕭少俠，我們才能手刃殺害雷老的兇手。之前多有得罪，請勿見怪?！?p> 費天恒與宗百當二人也拱手說著客套話。魏子玄與鄧易發(fā)早已拿回了自己的兵刃，此刻也圍在蕭凌云身邊夸著蕭凌云的身手不凡。
擎著火把的人群中此起彼伏地說著諸如少年英雄的話，言語之中對蕭凌云充滿奉承之意，與之前的情形截然相反。
蕭凌云的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感覺使他異常難受。他現(xiàn)在只想像剛才的林清越一樣，越快離開這里越好。
費天恒摸著他光禿禿的大腦袋，滿面紅光道：“真兇既已伏法，蕭少俠可否將雷老的槍譜拿出來，以便物歸原主？”
蕭凌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誰說真兇已經(jīng)伏法了？”
費天恒一愣，怔怔道：“剛才那人……豈不就是你說的嗎？”
蕭凌云道：“我只說是他殺了雷前輩，卻沒說真兇只有他一人?！?p> 眾人皆聳然色變。
宗百當搶先問道：“你是說，兇手不止一人？”
蕭凌云點點頭。
魏子玄道：“你說兇手不止一人，有什么憑據(jù)嗎？”
蕭凌云目光炯炯道：“憑剛才那個人，是絕對無法獨自一人避過山莊外的暗哨，來到莊內(nèi)，并且趁著雷前輩后背露出空門時出手殺死他的。”
蕭凌云忽然又看著寇海山，他的目中又露出先前那種怪異的神色。
寇海山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蕭凌云看著寇海山，淡淡道：“你與雷前輩交情很深?！?p> 寇海山沉聲道：“生死之交，愈四十年了。”
蕭凌云道：“你是為數(shù)不多能自由出入雷霆山莊的人?！?p> 寇海山淡淡道：“不多，也就四五人而已?！?p> 蕭凌云道：“莊外的暗哨都是你門下的人，你自然清楚他們的哨點?！?p> 寇海山道：“暗哨由魏子玄安排，我只最后確認。”
蕭凌云笑了笑，道：“所以如果你想偷偷帶一個行動不便的人潛入山莊，也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p> 寇海山眉頭一皺，但仍然淡淡道：“確實不難?！?p> 蕭凌云繼續(xù)道：“你與雷前輩交情深厚，他見到你自然很開心，必定不會有所防備?！?p> 寇海山道：“我們從來也不會防備對方?！?p> 蕭凌云冷笑道：“你的朋友自然也就是雷前輩的朋友，他自然也不會防備自己的朋友?！?p> 寇海山嘆息道：“他對朋友一向都很夠朋友?！?p> 蕭凌云道：“朋友想看他賴以成名的兵器，雷前輩當然不會拒絕?！?p> 寇海山道：“無論誰想看兩眼他的雷霆槍，他都不會吝嗇的?！?p> 蕭凌云淡淡道：“你們的朋友拿著他的兵器欣賞時，你若拉著他轉身想聊別的事，他也一定不會多想的?！?p> 寇海山道：“他對朋友的心思向來簡單得很?！?p> 蕭凌云厲聲道：“所以這時候你的朋友便從背后挺槍刺向雷前輩，而雷前輩因為被你拉住了，根本就無法避開這一槍！”
寇海山突然冷笑道：“你想說我就是另一個殺害雷老的兇手？”
蕭凌云淡淡道：“事實如此?！?p> 寇海山道：“就只憑你上面那些推測？”
蕭凌云道：“那些推測都很合情合理?！?p> 寇海山道：“那些推測并非只有我一人符合。”
蕭凌云道：“但我有證據(jù)證明你就是兇手。”
寇海山喝道：“不！你不可能有證據(jù)！”
蕭凌云忽然笑了，他看著寇海山道：“你果然對自己很有信心，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對不對？”
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譏誚，讓寇海山忽然感覺極為不安。
蕭凌云又淡笑道：“我確實沒有證據(jù)，但是雷前輩有?！?p> 寇海山猛然搖頭道：“不可能！他身上除了那道傷口外，再沒有任何痕跡，再不可能有其它證據(jù)?！?p> 蕭凌云嘆道：“如果你不是因為害死了自己四十年的生死之交而內(nèi)心惶惶，你就一定會好好檢查一遍雷前輩的尸身。”
他緩緩走到棺木旁，緩緩抬起雷震霆早已冰冷僵硬的左手，緩緩道：“那時你就會發(fā)現(xiàn)，在他左手無名指的指甲縫里，還留著一點你衣服上的殘屑?！?p> 寇海山的全身也已冰冷僵硬。
大廳上此刻靜得連風聲也聽不見了。
他忽然像發(fā)了瘋一般狂吼一聲，然后轉身迅速朝大廳外飛去。
他的速度雖快，卻有一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蕭凌云忽然像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大廳門口，出現(xiàn)在寇海山面前。
寇海山又是一聲怒喝，右掌再一次拍出。
這一掌不含任何變化，所有掌力都聚集在掌心，就這么直直朝蕭凌云胸口拍去。
這一掌遠比之前一掌更為雄渾猛烈。
蕭凌云要么硬接這一掌重傷而死，要么避開這一掌放他逃離。
即便陰謀被揭露，寇海山仍做足了逃離的準備。
蕭凌云嘆了一口氣。
他的手忽然動了。
沒有劍光，因為他沒有拔劍。
他只不過也像寇海山一樣拍出自己的右掌。
他的身姿輕靈飄逸，掌法同樣空靈流暢。
但他這一掌又哪里能和天下無雙的寇海山的鐵掌相比？
寇海山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惡毒的微笑，他似乎已能看到蕭凌云慘死當場的景象。
兩掌愈近，寇海山的掌風已吹的蕭凌云衣袂獵獵作響。
寇海山狂喜得幾乎笑出聲來，這時候蕭凌云的右手卻忽然化掌形為劍指。
指間隱隱有一道凌厲的劍氣。
掌指相觸。蕭凌云的手指點中寇海山的掌心，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一個人的身影倒飛而出，墜在大廳內(nèi)。
這自然是寇海山的身影。
寇海山?jīng)]有死，蕭凌云只不過廢去了他的一只右手，以及他的全身功力。
蕭凌云在原地站了半晌，嘆了一口氣，忽然走到費天恒與宗百當面前。
他盯著他們，然后他只說了三句話。
“我不是兇手?！?p> “兇手你們自己處置?！?p> “槍譜我要帶走。”
蕭凌云沒有等他們說話，因為他再也看不見這些人。
他霍然扭頭走到林清越面前，拉起她的手柔聲道：“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