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縣以前還不是繁華勝地,只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地方,自從張久壽掌權(quán)以來,在造紙業(yè)和精鹽的驅(qū)使下,天天商賈云云,熙熙攘攘曾有詩云:“十年黃粱夢,不如沿縣一日游。”
古人的人生樂事,不過于腰纏十萬貫,驅(qū)車四處游玩,對故人來說,美女相反并沒有多大的誘惑,在他們看來,女人不過是附庸的財物罷了。
自從張久壽發(fā)明精鹽以來,沿線的運河就像野草一樣瘋狂擴張,每天碼頭可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小船經(jīng)過,不過短短數(shù)月,初春之季,天下鹽商大賈聚集。
初年,沿縣西湖畔的天上人間乃青樓名妓匯集之所。這日正是暮春天氣,華燈初上,天上人間的各家院子中傳出一片絲竹和歡笑之聲,中間又夾著猜枚行令,唱曲鬧酒,當真是笙歌處處,一片升平景象。
忽然之間,坊南坊北同時有五六人齊聲吆喝:“各家院子生意上的朋友,姑娘們,來咱門沿縣花銀玩兒的朋友們,大伙兒聽著:我們來找一個人,跟旁人并不相干,誰都不許亂叫亂動。不聽吩咐的,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一陣吆喝之后,天上人間中立即靜了片刻,跟著各處院子中喧聲四起,女子驚呼聲,男子叫囔聲,亂成一團。
天上人間中正在大排筵席,十余名大鹽商坐了三桌,每人身邊都坐著一名身材飽滿的女子,一聽到這呼聲,人人臉色大變。齊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間大門上擂鼓也似的打門聲響了起來,龜奴嚇得沒了主意,不知是否該去開門。
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涌進十七八名面色不善的大漢。
這些大漢短裝結(jié)束,白布包頭,青帶纏腰手中拿著明晃晃的鋼刀,或是鐵尺鐵棍。
眾鹽商一見,便認出是一群江湖草寇。沿縣的鹽稅不重,天下的商人誰不想逃稅掙銀子?逃漏鹽稅,販賣私鹽,獲利是正常來的十幾倍,這種巨大的利益趨勢下,怎么不會惹得人眼紅。
正是因為沿縣盛產(chǎn)精鹽,最近便有亡命之徒成群結(jié)隊,逃稅販鹽,這些鹽梟極是兇悍,遇到大隊官兵是一哄而散,逢上小隊官兵,一言不合,抽出兵刃,便與對壘,小眾官兵不敢聲張,生怕惹禍上身。
以前的官府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加干預(yù),現(xiàn)在是張久壽執(zhí)政,他們還以為是以前那糊涂的縣令,自然也像以前那般猖狂。
鹽商知道鹽梟向來只是販賣私鹽,并不搶劫行商或做其他歹事,平時與百姓買賣私鹽,也公平誠實,并不仗勢欺人,今日忽然這般強兇霸道的闖進天上人間來無不又是驚慌,又是詫異。
鹽梟中有一個三十余歲的老者說道:“各位朋友,打擾模怪,在下賠禮。”
說著抱拳自左至右,又自右至左的拱了拱手,跟著朗聲道:“在場可有紅巾衛(wèi)的兄弟?”說著眼光向眾鹽商臉上逐一掃去。
眾鹽商遇上他的眼光,都是神色惶恐,連連搖頭,心下卻也坦然:“他們江湖上幫會自各里鬧市尋仇,跟旁人可不相干。”
這群人其實還不知道,張久壽已經(jīng)盯上這群人,目的就是為了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那紅巾衛(wèi)的漢子提高聲音叫道:“陳老兒,今兒下午,你在湖畔酒館中胡說八道,說什么沿縣販私鹽的人沒種,不敢殺官造反,就只會走私販鹽,做些沒膽子的小生意。你喝飽了黃湯,大叫大囔,還說咱門倘若不服,盡管到天上人間來找你便是。我們這可不是來了嗎?陳老兒,你是好漢子,得罪了我們紅巾衛(wèi),現(xiàn)在怎么龜縮起來做了縮頭烏龜啦?老子們紅巾衛(wèi)在城里橫著走,哪怕那張久壽小兒見了也要喊上一聲哥哥,今日算你識相,不敢出來造次,我們卻不肯饒過你!”
其余十幾名鹽梟跟著叫囔:“怎么做了縮頭烏龜?辣塊媽媽,你們到底是游俠,還是縮頭會哪?”
那老者道:“這是陳老兒一個人胡說八道,可別牽扯其他的好朋友。咱們販私鹽的,原只掙一口苦飯吃,哪里敢和紅巾衛(wèi)作亂,還請大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對?!?p> 等了好一會,始終不聽得陳老兒的回復(fù),那紅巾衛(wèi)老者喝到:“各處屋子都去瞧瞧,見到那姓陳的縮頭烏龜,便把他請出來。這人臉上有個有個大痣好認得很?!?p> 眾紅巾衛(wèi)的兄弟轟然答應(yīng),便一間間屋子去搜查。
忽然東邊廂房中有個粗豪的聲音說道:“是誰在這里大呼小叫,打擾老子尋快活?”
老者聽到有人回復(fù),紛紛吆喝:“陳老兒在這里了!”
“陳老兒,快滾出來!”
“他媽的,這狗賊好大膽子!”
東廂房那人哈哈大笑,說道:“老子不姓陳,只是你們這幫家伙胡罵咱家主人,我實在聽不下去,老子不清楚你們紅巾衛(wèi),卻是知道張縣令是人人愛戴的好縣官,你們這群狗賊,今日在天上人間大吼大叫,是不怕惹禍上身。
你們這些紅巾衛(wèi),平時只會干些殺人劫貨的勾當,跟張縣官提鞋兒,抹屁股也不配。”
眾紅巾衛(wèi)的人氣得哇哇大叫,三名漢子手執(zhí)鋼刀,向動廂房撲了進去。
卻聽得“哎喲”,“哎喲”連聲,三人一個接一個的倒飛了出來,摔在地下。一名大漢手中鋼刀反撞自己額頭,鮮血長流,登時暈去。跟著又有六名漢子先后搶進房去,但聽得連聲呼叫,那六人一個個都給摔了出來。這些人兀自喝罵不休,卻已無人再搶進房去。
門被撞開。
那紅巾衛(wèi)的漢子走上幾步,向內(nèi)張去,朦朧中見一名皮膚白皙的男子坐在上面,一手端著茶杯,嘴里還在吹著熱氣,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
男子對面坐著一個美貌的女子,女子旁邊跟著另外一個同樣美貌的女子,女子手里拿著佩劍,英姿颯爽。
那男人臉上沒有大痣,并不是眾人口中所說的陳老兒,那紅巾衛(wèi)漢子大聲問道:“公子的奴仆當真是好身手,請問尊姓大名?”
房內(nèi)的那人正是他們口中臭罵的張縣官,在場已經(jīng)有人認出張縣官的身份,心道這下紅巾衛(wèi)可謂是自投羅網(wǎng)了。
張久壽旁邊的女子,一臉不悅道:“就你這狗賊,還不配知道咱家少爺?shù)拿?。?p> 站在一旁的圍觀的姑娘,突然有個三十來歲的人“咯咯”一聲,笑了出來。一名私鹽販子搶上一步,拍拍兩記耳光,打得那姑娘眼淚鼻涕齊流。那鹽梟罵道:“臭婊子,有什么好笑?”那姑娘,花枝招展的臉上頓時沒了笑意,嚇得不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