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渠川收到李煥跟他說樓上林殊阿門診出事的消息時，老章已經(jīng)跟保安隊長還有警察復(fù)述完來龍去脈，后續(xù)事情他可能要晚上加班去操作一下。
林殊阿被老章安置到醫(yī)護通道的休息間，于護士也開會回來在陪她說話。
“小舒?！鼻ù髿獠桓掖⌒囊硪淼囟自诹质獍⒌囊巫忧?，抓著椅子的把手，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林殊阿此時此刻的形象無比狼狽，頭發(fā)散了，眼睛腫了，鼻尖通紅，老章之前安撫她也只是給她稍微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于護士回來之后面對老章難看的陰沉臉色也不敢多做什么，只是拿了一塊新紗布倒著生理鹽水給她擦了擦臉上干掉的淚痕。
這人甫一見到渠川還有點不好意思。
“你有沒有受傷？那個人他有沒有打你？”
“你怎么才來呀?！笨粗ňo張兮兮的樣子，林殊阿覺得自己又想要開始難過。
她輕輕搖頭，眼淚又要往下掉，覺得自己也是很倒霉啊，丟人的感覺又回來了。
“對不起小舒，對不起我沒有及時上來，對不起。你不哭好不好，都結(jié)束了，他不會再傷害你。我陪著你，你不要害怕?！鼻ㄓX得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感到十分的無能為力，糟糕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林殊阿也受到了傷害，傷害人又已經(jīng)被警察帶走，自己除了蒼白的語言安慰已經(jīng)給不了林殊阿其他任何東西。
林殊阿被他抓著兩只濕漉漉的手，心里卻糾結(jié)得很難受，但她已經(jīng)不是很想哭了。
老章送走警察，回到休息室，拿起林殊阿粉紅色的羽絨服，于護士看到他的動作幫林殊阿把大褂脫了，老章給她拿著外套等她自己穿。
他一邊交代渠川：“你先送她回家，她爸爸媽媽那邊我待會兒會打電話說明情況，麻煩你?！?p> 渠川張了張嘴，覺得這本就是他理所應(yīng)當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章則這樣交代。
老章將他晾在一邊，給林殊阿把長長的拉鏈拉好帽子扣上，手指彎曲刮她的小鼻子，笑著說：“別擔心，好好在家里休息，你受的委屈師兄肯定給你出氣。”
林殊阿拍開他的手蹭蹭鼻子，撇嘴，眼睛轱轆轱轆轉(zhuǎn)。
“怎么了？”
她回頭看了渠川和于護士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于護士很上道，找個借口出去等著，卻不敢直接離開，知道章則一會兒還要問她的責呢。
渠川拿著她的包上前，不明所以地問她：“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想跟章主任說嗎？”
“沒事，你想說什么就跟師兄說。”
林殊阿踮踮腳，低著腦袋繞手指，“那我論文怎么辦??？”
老章看著渠川并不知情的樣子，又看在一邊裝作不在意實則一直拿小眼神盯他的林殊阿，突然笑了，揉揉她的腦袋：“我給你傳到電腦上，你筆記本上面有郵箱對不對，我一會兒先幫你把大綱發(fā)給鮑教授?！?p> 林殊阿這才跟渠川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走之前還叮囑老章：“師兄你一定別忘了啊，后天就截止了?！?p> 老章把他倆送到病區(qū)門口，擺擺手。
等到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老章嘴角眼里眉梢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出事的時候你在哪里？”
于護士：“章主任，今天下午護理部有個會議我去參加了，我臨時找了一個實習的女護士在這里看著。對不起章主任，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責任?！?p> 老章此刻很暴躁，這跟平時溫文爾雅又有一點小逗比風格的他截然不同。
“那實習護士在哪里？為什么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沒有人通知我通知安保？！”
于護士對這樣的章則十分陌生，還有些發(fā)怵。
“馬上去查去問，老于，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要是所有醫(yī)生出事的時候沒有一個同僚幫他而是只顧自己跑開，那我要這樣的導(dǎo)診護士有什么用？你們難道真的以為門診護士只是為病號分流服務(wù)的嗎？”
章則斥問完沒多做停留，他必須趕在院辦和醫(yī)務(wù)處打電話找他之前，先讓林殊阿的父母了解情況，然后商量后續(xù)。
渠川摁下B2的電梯鍵，扶著林殊阿的肩膀給她支撐。
“你現(xiàn)在好一點了嗎？”
林殊阿之前哭到缺氧脫水，現(xiàn)在還不是很有精神，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回答他：“我沒事了，我就是當時怕一點點，章老師來了之后就不怕了?！?p> 聽到她的回答，渠川既松了一口氣，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失落。
“小舒，對不起，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沒有出現(xiàn)?！?p> 她搖搖頭，拉著渠川的手晃晃，“渠川，我很好的，我只是很生氣他不講理。況且我還沒有遭受到生命威脅，當時最需要你的人是你的病號，我還好，你不需要自責?！?p> 渠川抱抱她沒有說話，然后攙著她走出電梯，她的話只能讓他更加愧疚。
“隔壁劉主任也遇到過這種人，我感覺他也是吸Du的呢，可是我知道不能給他開那種藥，然后他就不講理，好像還罵我。雖然我也騙過他，可是我當時真的是嚇壞了，也忘了師兄是怎么寫的處方?！?p> “小舒，以后如果章主任還不在的時候，再有類似的人找你開管制藥物，不管你會不會寫，你給他開，離這種人遠一點，這些麻煩事不是你該管的?！?p> 林殊阿抖著手連安全帶都系不上，渠川給她把安全帶扯過來綁好，稍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師兄也跟我說了，我以后不會這么傻的。師兄跟我說，等人走了就鎖上門給保安打電話，那他肯定走不到拿藥窗口就被抓了?！?p> 渠川頓了一下，啟動車子。
醫(yī)院里類似藥物管制最松散的地方，其實是最直接救人命的急診外科。
渠川這些年來見過不知多少這樣的Yin君子來拿藥，不管是威脅也好，哭求也罷，急診外科的醫(yī)生大多沒有充裕時間去考慮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這些藥物。
或者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看出拿藥的人狀態(tài)不對，也只想著先保證自身的安全，讓他們拿藥走人，沒有說真正的去要求追查拿藥的人。
并不是說急診沒有盡責，只是你想不到這些人發(fā)起瘋來到底會做什么。
渠川有一個師兄，因為看出掛號的人有問題，不肯給他開，結(jié)果那人當場掏出兩把刀插進自己的腹部。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又抽出刀想要砍他，幸虧那個師兄反應(yīng)快沒有被他直接刺中要害，但還是不幸地被劃傷手臂。
嫌疑人被送警強制抽血查出艾滋，但是之后再怎么管制就不是師兄能夠左右的了，被送監(jiān)坐牢也好，被送去戒毒所也好，醫(yī)院等方面不希望這則事件暴露在大眾的目光中，自然也沒有人主動去替那位師兄申訴。
為了保住工作，那位師兄只好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被劃傷后，院感科補償性地對他提供相應(yīng)措施，他也一直在積極主動地去服用阻斷劑，當時的他工作已經(jīng)被停了，一家人都精神高度緊繃。
兩周的時候HIV抗體是陰性，三個月窗口期過的時候結(jié)果顯示是陽性。
這就是為什么，當下社會，大部分醫(yī)生都不愿意再去“多管閑事”。
職業(yè)暴露之后的師兄被迫離職，沒有人知道他去往何方，他到現(xiàn)在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