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天關(guān)。
北依高俊的少習山,南臨險要。為關(guān)中四塞之一,扼秦楚咽喉,歷來乃兵家必爭。
關(guān)西門外,三萬禁軍枕戈待旦。
關(guān)內(nèi),五百飛軍視死如歸。
秦樓月踏出城門后,那一襲紅衣也消失在夜色中。
吳蘭回身對眾將士喊道:“兄弟們!上官將軍已出關(guān)而去!我等皆身受將軍大恩,在此阻道,已非義舉,而今將軍身負重傷,城外大軍之內(nèi),還有無數(shù)高手與三千御衛(wèi)虎騎,末將無法要求你們與我一起,若有哪位兄弟欲降,請即刻出關(guān),吳某絕不為難!”
五百飛軍,執(zhí)槍而立。
這飛軍,本乃是威震關(guān)中的大將軍親兵,裝備精良,尤善防御作戰(zhàn),上官鎮(zhèn)守關(guān)中之時此軍先登陷陣,數(shù)立大功,上表請功之時,被皇帝御賜“飛軍”之名。
吳蘭見無人欲退,道:“將士們,此乃我等最后一戰(zhàn),吳某,唯殺身以報!”
“轟”的一聲,乃是長槍敲擊地面的聲音。
“殺身以報!”
“殺身以報!”
崇天關(guān)外。
黑壓壓的禁軍已壓到門口,旌旗飄揚,上大書一“林”字,領(lǐng)軍之人,赫然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林疏浪。
“擂鼓?!币粋€聲音淡淡的傳了下去。
瞬時,殺聲震天。
吳蘭領(lǐng)軍便向著城門殺去。
最后連喊殺聲都聽不見,夜空里似乎只聽見一個喊聲:“吾乃飛軍!”
此役名為“崇天之變”,此役過后,飛軍從大周軍制中除名,大將軍上官筵身死的消息也傳遍天下。
出了關(guān)后,眾人隨蕭卿若一路趕路,陸歸青與公子襄輪流為上官筵護住心脈,然而上官筵受傷極重,兼之路途顛簸,即使上官筵無敵之軀,亦是一日日地虛弱下去。
貞妃每日只看著上官,似乎眼神一離開他,便再也無法相見。
周青,孟勇在轎頭駕馬,好在貞妃這轎顯貴寬敞,否則蕭卿若真只得下車步行去了。
眾人一路向南行得三日,卻仍不見單輕游追來,蕭卿若心下不禁擔心起來,心想,臭輕游,等你回來,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們二人自小相伴,長于山中,實未分開如此之久,二人雖未明言,但早已種下情根。
陸歸青見蕭卿若眉頭緊鎖,道:“蕭姑娘無需擔心,單兄弟身懷奇功,必不會有何危險?!彼搜詾榱税参渴捛淙?,實則自己心下也沒底,因他知道五弟秦樓月的手段,只盼那一招一命的規(guī)矩能令單輕游逢兇化吉。
又行了兩日,雖然上官筵依然氣息虛弱,但似乎總算能護得住一絲心脈。眾人雖然身在廟堂,但皆是江湖出身,這幾日已然熟絡起來。雖然眾人心底皆是壓著心事,但總算一路行來,似乎并無追兵,又或者秦樓月對自己的出手極為自信。
這日眾人于一名南鄉(xiāng)處野外休整,周青買完吃食回到轎邊,一言不發(fā)的坐下,半響,這粗猛的漢子竟落下淚來。
孟勇急道:“周大哥,怎么了?”
蕭卿若與公子襄亦圍過來,蕭卿若問道:“周大哥,怎么這么不知羞,大男人還哭鼻子?”
周青哭了一陣,抹干了淚,道:“方才我在市集,已有人在傳言崇天關(guān)一役,飛軍無一生還!”
“?。 笔捛淙粢惑@:“那……那吳大哥豈不是……”
公子襄拍了拍周青的肩膀,道:“吳將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他留下,便早已做好了這個準備,將士戰(zhàn)死沙場,也許這是他最好的歸宿?!?p> 孟勇大喊:“身為將士,馬革裹尸我等并無怨言!只是,為何我們要與自己人兵戎相見?!?p> 公子襄不答,他無法回答。
因為一些人,甚至幾個人的斗爭,卻要賠上成千上萬的性命,他也不知是對是錯。
蕭卿若道:“為什么你們總喜歡打來打去?輕游每次下山,總和我說一些趣聞,但總免不了說他看到這天下,不是那派打這派,便是這幫打那幫,端的是無聊的緊,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開開心心的坐下來吃飯呢?”
天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陸歸青掀開了轎簾,道:“唉……世上的事,又豈能盡如人意,我等生于天地間,只需盡我之材,以報蒼生,唯此而已?!?p> 公子襄道:“二哥,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陸歸青道:“六弟,趕緊趕路吧,我們把你三哥送到了,要抓緊時間回皇城。”
公子襄道:“如今,還有辦法嗎?三哥掛印而去,我們手中已無兵權(quán),四哥掌握了禁軍,而以五哥的手段,大哥想創(chuàng)造一個機會讓他刺殺皇上也并非難事,我們還來得及嗎?”
陸歸青道:“來得及,你別忘了,朝中還有誰!”
公子襄道:“司徒蕭澗!也許有他在,還能撐上一段時間,可是……”
陸歸青道:“六弟,雖然如今關(guān)中軍已落入大哥手中,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但是北面的部隊依然對皇上忠心耿耿,三哥掛印,皇上必有疑慮,沒有萬全的部署,大哥不會動手,我們還有時間!”
陸歸青又道:“蕭姑娘,不知尚有幾日路程?”
蕭卿若道:“不出十日!”
陸歸青道:“那我們趕緊趕路吧!”
眾人齊聲道:“好!”
眾人落了位,繼續(xù)感起路來。
公子襄與蕭卿若年紀最為相仿,這日不禁問道:“蕭姑娘,不知你與單兄弟師承何處?”
蕭卿若哈哈一笑,道:“我們的門派,名叫正奇門,一個小門派罷了,總共也沒幾個人?!?p> 公子襄聞正奇門三字,心頭大震,與陸歸青對望一眼,又道:“蕭姑娘,不知你與單兄弟為何要來尋我三哥?”
蕭卿若道:“這個嘛,告訴你們也無妨,輕游的師父,也就是我?guī)熓?,讓他來找上官將軍,我嘛就是來監(jiān)督輕游完成任務的?!?p> 公子襄疑惑不解,心想難道三哥本是正奇門中人?是了,他從不肯說自己的師從,但行軍布陣,領(lǐng)兵作戰(zhàn),猶如霸王再臨,定是那正奇門中人。
陸歸青道:“我依稀于古籍之中,見過正奇門的名號,這正奇一門,始于太公,傳承數(shù)千年,然近千年來已不顯于世,不想竟能見其門人?!?p> 蕭卿若道:“我們只不過是個小門派啊,門中算上師父師伯,輕游和我,也不過十數(shù)人罷了。”
陸歸青道:“難道你師父未與你說過這正奇門的由來?”
蕭卿若道:“師父只說我們這一門叫正奇門,我這一脈叫陰陽脈,輕游那一脈叫形勢脈,讓我們好好練功,好好學習,不要問這問那啊?!?p> 公子襄與陸歸青對視一眼,哭笑不得,也不知這句“不要問這問那”是蕭卿若天真爛漫之語,還是嘲諷他二人話多愛問,當下皆閉嘴不語,只想到了蕭卿若師門之后,再另行請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