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波下各知冷暖

　　賢妃坐在上頭神色不虞，見還沒有驚動更多的人便稍稍放下心來，然后揮手讓紅蕊把蕭彌枝帶回來。

　　蕭彌枝順坡下，跟著紅蕊回到了賢妃身邊。

　　聞望霽看著蕭彌枝嬌弱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驚于心里這樣的占有情緒，急忙不動聲色地將它壓了下來。

　　賢妃狠狠地點了一下蕭彌枝的額頭，看到她紅彤彤的眼眶到底還是沒舍得訓斥，又將視線落到聞望霽身上。

　　賢妃知道聞望霽只是謝一城的私生子，看似成不了什么大氣候，但是和謝家那兩個嫡子比起來，這個聞望霽倒是顯得出類拔萃的多。

　　只是，如果他把主意打到了蕭彌枝身上，她絕不同意。

　　蕭彌枝這時還不知道母妃心里的計較，只是紅著眼眶看著聞望霽笑，他看過來的時候，她又趕緊把頭偏過去。

　　謝一城也注意著這兩人的互動，心里默默有了想法，他帶著聞望霽行了禮，又推了身邊的少年，笑著對賢妃說：“一直沒有帶著余兒過來給您請安，今日倒是給了臣一個機會。”

　　話里話外都沒有再提剛才發(fā)生的那一段小插曲，賢妃也樂得他不說，又說了幾句話，把話題扯到了天南海北。

　　謝一城說了幾句就覺得無趣了，后宮里的女人再怎樣工于心計，還是沒有朝堂上的眼界。

　　“臣看兩個孩子年齡相仿，公主現(xiàn)下也無聊，便讓他們在一處玩兒吧。”

　　賢妃心里冷笑，面上不顯，怎么說她也不會讓蕭彌枝離開她的視線范圍，便答應了。

　　蕭彌枝和聞望霽沒有跟在賢妃身邊，而是去了另一頭聊天，既離得遠又能讓賢妃看到。

　　其他名門貴族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看到蕭彌枝竟然和聞望霽站在了一起，心里都有些訝異，暗地里交頭接耳幾句后就安分下來。

　　賢妃的人到處都是，他們可不想被告狀。

　　蕭彌枝的心情已經平復了很多，她立在聞望霽面前，巧笑倩兮，聞望霽頓時局促起來。

　　蕭彌枝記得小時候的聞望霽不像大了以后那么沉穩(wěn)，相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有些無措，可是蕭彌枝很喜歡。

　　“本宮以前沒見過你，這還是第一次?！?p>　　聞望霽施了一禮，“回公主，臣前不久剛回都城?！?p>　　蕭彌枝眼皮一跳，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聞望霽的親生母親是鄉(xiāng)下的一個農女，謝一城和她有過短暫的露水情緣，可沒想到農女懷上了孩子。

　　前世那個農女被謝氏主母找了殺手做掉，謝一城順水推舟在聞望霽面前做了一個慈祥父親的形象，將聞望霽帶回了謝家。

　　聞望霽五歲之前都由農女教導，回謝家不過五年的時間，已然是一副世家子弟的行事作風，雖是“半路出家”，可蕭彌枝覺得，聞望霽比那些紈绔子弟好得多。

　　“謝公子可還適應這里的生活？”蕭彌枝一雙美目干凈透徹，聞望霽僅僅是看著她的眼睛就完全放松下來了。

　　“多謝公主關心，臣早已習慣這里的生活了?！?p>　　另一邊，賢妃注意著蕭彌枝和聞望霽兩人的動靜，還分出精力應付過來請安的嬪妃貴婦。

　　一個穿著藏青色禮服的女人走上前，視線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蕭彌枝和聞望霽，緩緩福身行禮：“妹妹給賢妃娘娘請安?！?p>　　賢妃看了一眼今日打扮的格外妖嬈的靜妃，心里冷笑，“好久不見妹妹，本宮著實想念得緊?！?p>　　靜妃掩唇輕笑，嬌滴滴地說：“難得姐姐能記起妹妹?！?p>　　左右你是個大忙人，哪兒能記得我這個人啊，靜妃腹誹。

　　賢妃哪能沒聽懂靜妃的話外音，可是今日是蕭彌枝的生辰宴會，她可不愿在這種時候和誰撕破臉。

　　“妹妹言重了，過去坐著休息吧，待會就開席了。”

　　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

　　靜妃攥緊了手帕，在位置上坐定后，她招來一個宮女，低聲吩咐幾句后才將人打發(fā)走。

　　蕭彌枝回到賢妃身邊時被小小地斥了幾句，可是賢妃沒問她為什么一開始會做出那樣的舉動，蕭彌枝也樂得不解釋。

　　宴會開始，和蕭彌枝記憶里的一模一樣，直到沒她什么事了，她趕緊回到了賢妃身邊。

　　小時候覺得過生辰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裝著十七歲靈魂的七歲蕭彌枝卻只覺得這件事麻煩不已。

　　她以為今天也就這樣過了，正開始盤算怎么樣才能見到聞望霽，上一世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這次生辰宴會，而是兩個月后的一次春獵。

　　蕭彌枝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覺得這時間過得實在是太慢了，她怎么有性子能一直等到兩個月以后呢？

　　她正在出神，一聲刺耳的女聲驚叫打破了此時的熱鬧。

　　坐在上位的皇帝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來人。”

　　蕭彌枝跟在賢妃身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的記憶里，這次生辰進行的很順利，只是賢妃突然帶著她離開了。

　　小孩子的活力來得快去得也快，那時候的小蕭彌枝沒撐多久就睡過去了。

　　蕭彌枝在心里想：難不成當時母妃帶走她，就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那如今怎么又……

　　宮里無趣，現(xiàn)在發(fā)生了一件算得上“有趣”的事情，所有人都忙不迭朝那個方向擠，如果能有什么可以出頭的事情，他們不會放過在皇帝面前顯擺的機會。

　　浩浩蕩蕩的一批人，除了后面趕來的帶刀侍衛(wèi)，場面也是“聲勢浩大”。

　　蕭彌枝和賢妃算是后來的了，等她們走過來的時候，前面的人已經把事情了解了個大概。

　　“謝太師的大公子嘛這不是？”

　　“什么大公子哦，就是個窮鄉(xiāng)僻壤的混小子，誰知道是不是給謝太師灌了迷魂湯，才能來都城?！?p>　　“謝氏主母都沒同意他進族譜是對的，看這下多丟人，嘖嘖嘖。”

　　蕭彌枝心里一個咯噔，聽他們話里的意思，出事的是聞望霽？！

　　蕭彌枝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借著自己個子小，悄無聲息地擠到了最前面，一眼就看到聞望霽一身濕淋淋地跪在地上，旁邊還跪了一個上衣被撕破的宮女。

　　蕭彌枝瞇起眼睛，她認出來了，那個宮女是靜妃身邊的人，叫珠玉。

　　一股無名之火陡然而起，蕭彌枝怎么也想不到，靜妃會把壞主意打到還只有十歲的孩子身上。

　　“陛下，請為奴婢做主！”珠玉磕了個結結實實的響頭，帶著哭音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奴婢也想不到謝公子會這般不知禮，撕破了奴婢的衣裳都不肯停手，奴婢情急之下，只好拽著人跳湖。”

　　蕭彌枝正要開口，一邊很快響起了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你這賤婢！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望霽能看得上你母豬都上……唔……”

　　蕭彌枝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好看見安王爺滿頭大汗地抱著自己的兒子，還死死捂著他的嘴，生怕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珠玉聽了蕭筑歷的話，臉色一白，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哀哀切切地又來了口：“奴婢自知命賤，可是也容不得謝公子這般侮辱，奴婢不如了結罷了！”

　　說著，珠玉就要撞上一邊湖心亭的柱子，被侍衛(wèi)攔了下來。

　　聞望霽臉色蒼白，蕭彌枝心疼得厲害，趕緊出面，她匆匆行了禮，說：“父皇，女兒有話說?！?p>　　聞望霽沒想到蕭彌枝會出現(xiàn)，愣愣地看著她，又把臉轉了過去，他覺得自己沒臉再和她對視。

　　衣袖下的拳頭捏的緊緊的。

　　蕭彌枝不知道聞望霽在想什么，看著皇帝繼續(xù)說：“女兒敢擔保，謝公子是被冤枉的?！?p>　　站在一旁的靜妃見此，頓時慌了，誰都知道皇帝對蕭彌枝的寵愛，這件事只要蕭彌枝出面，聞望霽就不會有事。

　　皇帝背著手，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疼愛的女兒，慢慢說：“哦？朕倒要看看你如何擔保。”

　　蕭彌枝眨眨眼看著皇帝笑：“謝公子是來這里等女兒的，父皇以為，女兒還比不過一個珠玉嗎？”

　　蕭彌枝說這話就誅心了，皇帝都忍不住斥道：“沒點規(guī)矩，公主多尊貴，焉能和一個小小的宮女做比較？”

　　蕭彌枝知道皇帝并沒有真正生氣，繼續(xù)說：“父皇說的是，是女兒不懂事了?！彼戳搜勐勍V，接著說：“謝公子比起女兒還長幾歲，想來比女兒更知道這些事，他既然知道，又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靜妃看了眼皇帝的臉色，暗叫不妙，趕緊出聲說：“那公主私底下和謝公子見面，就合禮法了？”

　　周圍一片嘩然，縱然聞望霽跑掉了非禮宮女的罪行，公主的這番“解釋”卻把他推到了另一個深淵。

　　蕭彌枝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賢妃打斷了，“怪枝兒沒說清，是本宮請謝公子和枝兒在這里玩耍，連糕點都已經備好了，本宮在這里看著，難不成還會出事？”

　　賢妃說完，身后的紅蕊端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了，稍微對蕭彌枝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她最愛的糕點是桂花糕，此時，那個托盤上正擺放著一盤桂花糕和一盤栗子糕。

　　皇帝瞥了一眼，說：“賢妃一片苦心，看來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沒說有心人是誰，可是靜妃就覺得這巴掌打的就是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