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憑什么相信你?！?p> “憑劍魂曾是我手中猛將，憑她曾是我骨肉相連的親妹……”，憑他對妹妹的愧疚。
悟涅眸中閃爍，是一剎那的震驚，好一會，他才將視線沉默地小樹葉臉上移開，恢復(fù)了平靜。
御劍前，悟涅胸中沉郁不已，站在上面立了許久，待心中一狠，終是轉(zhuǎn)頭離去。
離去后，他到的第一個地方，便是千層云浪之上，金光透亮，仙氣繚繞的創(chuàng)世天尊府邸。
他在那里沉默跪了很久，終于嵌于云層中的大紅雙扇門咿呀開了，探出頭來的，是一只毛茸茸的腦袋，眼珠子還冒著紅光。
“師弟？師弟！師傅肯讓你進門了，快！”
悟涅哭笑不得，從身后掏出一串香蕉，起身走了進去，“師傅還不肯原諒你嗎師兄？”
紅眼怪猴眼疾手快搶過香蕉，抓耳撓腮，“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傅老人家多小氣，西海龍宮的小龍女看到我這般，連連嚇退了，哪還肯跟我眉來眼去。再說了，之前師傅派我去尋你，可不曲折，壞了事不說還被一堆人燒香投訴，這不，咱們做徒弟的得體諒，還得給師傅點時間消消氣?！?p> 悟涅苦笑，沒再多說什么。
快到創(chuàng)世天尊打坐之地，紅眼怪猴很惜命地戛然而止，一步也不肯再前進，“師弟啊，你小心點，別再像之前那樣任性了。師傅老人家雖然疼你，可也操碎了不少心?！?p> “知道了，師兄?！?p> 悟涅忐忑不安的在那處站了一會，待理順了躁動的氣息，才淺步沿著天梯走了上去，跪下。
“徒兒不孝。”，是悟涅少見的乖順模樣。
寥寥仙氣撫過，冰涼輕柔，幾欲將他吞沒。
許久，盤腿打坐，頭發(fā)花白的創(chuàng)世天尊才睜開一條縫，眼神卻格外銳利，“你，可是來責(zé)備為師的？”
悟涅頓了頓，緩緩立直身板，并沒有否認，“師傅，當(dāng)初是你將徒兒接來這個世界，那你便應(yīng)當(dāng)知道她對徒兒的重要性，為什么你卻瞞著我？”。
創(chuàng)世天尊笑了笑，臉上的褶子愈加明顯，“上德若谷，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zhì)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
“……”，悟涅聽得云里霧里，他平日就不愛讀這些道法，而恰好，他師傅就愛講這些東西，還不解釋，這也是他和創(chuàng)世天尊不經(jīng)常聊天的緣故。
“悟涅，你的劫運到了?！?，創(chuàng)世天尊低頭望了望人界的山川河流，一股沁人心脾的風(fēng)撫過，吹動他花白的胡子，“你從不聽為師話，這次，為師也不再同你講大道理?！?p> 創(chuàng)世天尊揮一揮衣袖，橘紫晚霞的云層中，登時讓出一道云門。
“師傅……”，悟涅不明所以，視線從云門挪到老白頭身上。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悟涅?！?，創(chuàng)世天尊終放下赤腳，走到悟涅面前，伸手將他頭撫摸著，“是是非非，對對錯錯，為師說了上萬年，你個倔脾氣，一點都聽不進去。當(dāng)初魔女出世，師傅吩咐你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但，為師知道，你不打算罷手。”
他如此疼愛這個弟子，其實并非傳聞那般無中生有。
他頓了頓，無知不覺嘆了口氣，指著云門接著道，隱忍道，“虛空之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悟涅心里一緊，眸光波動。
正如師傅所說，當(dāng)初接近小樹葉，便是奉師之命，世界上，真的沒有那么多湊巧。
可他更沒想到，師傅居然這般了解他的心思。
但聽得創(chuàng)世天尊繼續(xù)說道，“悟涅?！?，那語氣和神情，像極了他那日翩躚落地，驚濤駭浪邊，俯看形容仍然是大犬的悟涅，“從見你那日，為師便和自己打了個賭，賭你最終會順從內(nèi)心，還是被世道左右?！?p> “可如今這樣，我卻是要輸了?！?，創(chuàng)世天尊淡淡笑了笑，似在自嘲。明明悟涅還沒做出選擇，他便早已知曉。
“悟涅……”，襁褓里的小樹葉微微閉上眼睛，“不管怎樣……謝謝你……”
謝謝你在最后的日子，愿意陪伴我左右，愿意欺騙我到最后，盡管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天山那群老神仙的陰謀。
我，從頭到尾，都是你手中的棋子。
從不甘愿到心甘情愿，人間這一遭，也是夠了。
最后這些話，小樹葉一直憋在心里，并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說出口，大家就等于撕開臉。
而她，小樹葉懸在空中的小手驟然垂落。
可悟涅，你知不知道，我太喜歡你這張臉了，終是舍不得撕破。
胸口是久違的酸楚，悟涅忍著嘴角的抽動，終是沒有半滴淚。
懷中嬰孩陡然生光，轉(zhuǎn)眼，懷里少了溫?zé)?，多了一把嵌著珠子的玄鐵劍。
悟涅苦笑，握起劍，想起之前小樹葉同他提及的，離開虛渺之地時，她對神劍起的魔咒。
若她做出逆天改命之事，讓上古神劍灰飛煙滅，永生永世隕滅于六界天道?！?p> 那時的她正義感十足，殊不知，神劍最終與她魂為一體。
“真像是她會做的事……”，悟涅嘴角不住上揚。
天庭之上。
司命正負手，諄諄囑咐入門弟子，“為師過段時日要出趟差，你可別再弄個出差錯了?！?p> 小弟子低著頭，想起之前四殿下下凡歷劫，他業(yè)務(wù)不熟地弄個岔子，讓四殿下不斷輪回。若非司命出手，及時改正，他怕是早死個八百回了。
“弟子遵命?！?p> 虛渺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那日，悟涅擦拭神劍時，轉(zhuǎn)眼，卻見不遠處，一個女人的身影在花叢中走過。
他放下劍，往那方走去。
萬妖女王一身長衫素衣，笑容爛漫地俯身聞花香，見一少年走了過來，直勾勾將她瞧著，不禁納悶，“你是誰？”。
悟涅落腳，沒再上前，轉(zhuǎn)身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小爺住那。”
萬妖女王天真笑了笑，“你在等人嗎？”
悟涅歪頭想了想，盡管什么都想不起來，終還是點了點頭，“嗯嗯，等人?！?p> “你在等誰？”
“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在等一個人。
萬妖女王捂嘴笑的燦爛，爾后采了朵向陽花，揮揮手，“這花很美，希望你能等到那個人”
悟涅乖乖點點頭，然后躺回搖椅上，閉眼小憩。
身側(cè)大石頭上，是擦得細閃的玄鐵劍。
一人一劍，在山花爛漫的虛空之地，隨著搖椅，一搖一搖，搖過往后無數(shù)星空璀璨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