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訓(xùn)誡太子
靈璧同皇帝坐了半個時辰,見皇帝精神倦怠,便退了出去。
夜黑風(fēng)高,烏云遮蔽著月亮,透不出一絲光亮,令人生出隱隱的寒冷感覺,靈璧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加緊了腳步。
毓慶宮內(nèi)。
太子捏著手中的酒杯,看著酒液在燭光下晃出橙黃光澤,不多時,有一人自夜風(fēng)之中匆匆而至,“爺,事情都辦好了。”
太子冷笑,“說說?!?p> 那人摘下帽子,正是索額圖在世時舉薦的額碩,“奴才及隨行人等潛入高士奇所居的竹舍,以鴆毒殺之,眼見著高士奇咽氣這才離去?!?p> 太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冷聲道:“高士奇是第一個,下一個就是明珠,你們看著時機,將這個東西也除掉?!?p> 年少之時的一次次謀殺,立為太子多年后的處處為難,如今明珠更是聯(lián)合高士奇,害死了索額圖,這筆賬也該到了算的時候了!
次日,高士奇于家中暴斃的消息傳到景仁宮,靈璧研墨的手一頓,下意識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不顯,只是額角青筋奮起,連胡須都微微顫抖,靈璧心中暗驚,輕輕揮手示意梁九功先下去。
景仁宮內(nèi)一片死寂,半晌殿外的人聽得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梁九功暗道一聲不好,支棱起一對耳朵,細(xì)細(xì)聽著里頭。
“你聽聽,這是何等狂悖之事?!你聽聽!”
靈璧繞過他,一壁撿起地上的碎片,一壁想著如何勸慰,撿起了大的碎片,輕輕放在一側(cè),“高士奇早已是在野之人,猛然暴斃,許是……染了什么重疾呢,皇上怎的這般生氣?”
皇帝看著她溫平的動作,心中的怒氣卻不能消散一分,“你也說了是‘也許’,那誰知道是他真的重疾而亡,還是為人所害?!”
靈璧見他氣得額角都生了汗,掏出帕子輕輕擦拭,“瞧,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氣得汗都出來了,年前才添了心悸的癥候,身子還要不要?高士奇已經(jīng)亡故,死者死因不可追,生者之事尚要繼續(xù)?!?p> 聞著她袖間籠著的沉水香,皇帝的怒氣漸漸平息了些,他斂衽坐下,嘆息道:“這事是誰做的,不用思索便能知道,朕一向是看重高士奇的才學(xué)的,他死了,朕自然痛心,可是他,他這事做得太過明顯,也太過點眼了!”
這話里話外便有回護(hù)的意思了,靈璧親自斟了一碗茶來,奉與皇帝,“這事點不點眼,還要看皇上的意思,奴才斗膽,請皇上看在君臣父子的情分上,把這事按下去吧?!?p>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真覺得此事按下去了,往后便不會有這樣的事?”
靈璧福了福身,道:“皇上若將此事按下,奴才定會勸解,若此事不能輕了,只怕也會傷了朝廷的面子?!?p> 皇帝頷首,伸手握住靈璧的手掌,“多虧有你,處處為朕周全著,不然這許多事,朕沒個能斡旋的人,實在是沒個法子?!?p> 靈璧微微一笑,“皇上是天子,自然不可輕下玉階,那便讓奴才做這個臺階,往后不好辦的,奴才看著辦了便是?!?p> 皇帝露出個笑模樣,只是眼中的擔(dān)憂卻不能散去。
次日這陰沉了兩三日的天便綿綿密密地下起秋雨來,涼意逸散,冷得侵肌入心,太子坐于永和宮正殿的左下首,覷著靈璧的臉色,一時也拿不準(zhǔn)這個意思了。
靈璧抿了一口茶,瞧著太子枯坐了半個時常,這才道:“開春時,嶺南送來的春茶,這個時節(jié)也不覺得過時,可見好東西便是好東西,過了時節(jié)還是好的?!?p> 太子跟著品了一口,隨著道:“正是,德額涅這里的都是好東西,這茶口感清冽,確實難得?!?p> 靈璧放下茶杯,“這東西如此,人亦如此,有些人看著無用了,但只要有人惦記著,終究是不錯的,若被人碰了、毀了,這放在心上的人只怕也會動怒吧?!?p> 太子靠著椅背的脊背微微一僵,“德額涅這話,胤礽倒是不懂了?!?p> 靈璧勾起唇角,“太子不懂本宮這話無妨,只是要不懂皇上的意思,那便要命了,這天下終究是皇上的天下,這人不論死活,也終究是皇上的奴才,譬如我身邊這玉瓶兒,”她伸出長長的護(hù)甲,輕輕敲擊兩下,“平日里擺著也是尋常,若是驟然有一日被人打碎了,那本宮心中,只怕也會留個不高興的影子?!?p> 太子皺眉,半晌才道:“那依德額涅之見,兒子此時該當(dāng)如何?”
靈璧收回手,肅容道:“什么也不要做,以不變應(yīng)萬變,此時太子心若是亂了,行動便會亂,行動亂了,自然會惹得皇上不高興,本宮還是那句話,只要皇上念著父子親情,太子又足夠謹(jǐn)慎沉著,自然無事?!?p> 太子起身,揖手而禮,“多謝德額涅教誨,兒子記下了。”
靈璧頷首,受了他這一禮,“至于輔助高士奇的人,太子記得,他不僅是你的仇人,本宮更是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枕其骨,寢其皮,本宮尚且能沉住氣,太子又為何不能等?只要留住自己的一點信念,熬也能熬死那個人?!?p> 太子念起當(dāng)年之事,心中不免悸動,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從前,六弟,那個最聰明活潑的弟弟,他也曾真心回護(hù),“……是,兒子明白了?!?p> 靈璧起身,雙手按住他的手掌,“太子,你是儲君,將來這天下是你的,所以你只能穩(wěn),不能急。”
太子看向她的眼睛,沉沉頷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