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釋然

　　　　碧梧谷景色宜人，金黃色的梧桐葉飄飛，還有幾只還沒有化形的小鳳凰蹦蹦跳跳地在那美麗的枝干上玩耍嬉戲，火紅的羽翼交相映襯在日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走了許久，白驀然終于興致勃勃地走到了這碧梧谷的后山，不同于谷內(nèi)的一派金黃，這后山是一片火紅，開著大片大片的杜鵑，美不勝收。

　　白驀然鼻尖輕嗅這濃郁的芳香，站在周圍的梧桐樹下，嘴角浮現(xiàn)出微微的笑意，蔥白的手指開始掐訣施法。

　　今日與火煌騰云之時，她都被阿笙教了兩天卻還是有點眩暈。

　　無論如何，她今日都要在阿笙到來之前好好想想他教導(dǎo)的飛天遁地術(shù)法。

　　想到這里，白驀然將體內(nèi)僅存的仙力全部傾注于指尖，按照白笙鶴傳授的方法一個轉(zhuǎn)身，湖藍(lán)色衣裙翻飛，少女歡悅一笑，身體開始緩緩騰空而起。

　　天空中澄凈無比，少女淡淡的身影留下一點點痕跡，彷如雁過留痕，清雅而純凈。白驀然指尖微微旋轉(zhuǎn)，笑容不減，成功的喜悅彌漫在心頭，隱隱有風(fēng)吹過，她在空中又飄蕩些許時刻，圍著這嬌艷欲滴的杜鵑花轉(zhuǎn)了一個大圈，才想著落下。

　　但畢竟什么都沒有接觸過，白驀然想要徐徐落下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向下俯沖的力道，原本沉穩(wěn)的動作也變得笨拙無比，她在腦子里拼命的回想，卻仍舊沒有半點應(yīng)對之策，只能任由那不聽話的身體一寸寸往下墜落。

　　一時間，白驀然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她如墨的眼神在望向下面一大片紅艷艷的杜鵑花之時，還是后怕地捂住了雙眸。

　　這么高，她就那樣摔下去，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那一刻，白驀然有點后悔，要不是她太過于急于求成，根基不穩(wěn)，也不會……

　　“啊！”

　　就在一向大膽的小姑娘尖叫那一刻，那盛開的杜鵑花突然被強大的力量蕩開，一道黑影掠過，驚慌的少女就穩(wěn)穩(wěn)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之中。

　　“小然，你還好嗎？”淡淡的聲音響在耳邊，讓拿開捂在眼睛上的雙手的白驀然猛然一震。

　　少女仰起頭，寶石般的瞳孔中映射出那一雙黯淡的雙眸，入眼的是一張慘白如紙卻又掛著深深擔(dān)憂的臉龐。

　　那一刻，她看著對面的那個人憔悴的模樣，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樣的場景，無數(shù)次重復(fù)在她的記憶中，十年來，無論是她從假山上落下，還是失足落入池水中，他都會趕來，將后怕的自己擁入懷中，溫柔地安慰。

　　甚至于到最后，每次她遍尋不見他之時，都會用這種方法來引他現(xiàn)身，而每次，他都會哭笑不得地刮刮她的小鼻子，喚一聲：“小調(diào)皮！”

　　十年里，他只對她溫柔以待，對她關(guān)懷備至，不舍的她受一點傷害，可是一轉(zhuǎn)眼，他們之間就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

　　所有的喜歡與愛戀，都消失在那一夜血腥與痛苦之中，他第一次的失約，卻讓他們永遠(yuǎn)錯過，在這無法逃脫的命運沼澤中苦苦掙扎。

　　“小然！”闌珊憂心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少女，急聲喚道。

　　“哦，七殿下，謝謝你。”白驀然終于回神，看著那與從前無一絲一毫不一樣的擔(dān)憂的瞳孔，忍不住鼻子一酸，扭開目光，推開還抱著她的那個人，落在與她膝蓋齊平的杜鵑花旁，疏離地開口，硬生生地將心中涌動的情感都給壓了下去。

　　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她若是一味的優(yōu)柔寡斷，還談什么變得強大，談什么向魔族復(fù)仇？

　　“小然，以后記得當(dāng)心，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教你這些術(shù)法?！标@珊不免落寞地開口，慘白的臉上有著隱隱的期許，眸中盡是暗淡，那寬大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灌滿了風(fēng)，飄飄揚揚。

　　“不用了，阿笙，哦，不，青帝會教我的，你放心就好了?！卑昨嚾豢粗葞滋烨案菹鞯哪且坏郎碛埃扔植蝗桃灿行奶?，可是她卻不能在給他一點希望，既然已經(jīng)錯過，何必還要挽留，他們終究有緣無分。

　　“那，那也好。這是鳳族的鳳天訣，你照著這個修煉，不出百年定能修為精進(jìn)，只是這乃鳳族之寶，所以不要告訴別人?！标@珊努力地抑制出心底的痛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的靈力閃過，他抬起那修長的手指，對著愣在那里的白驀然額頭就是一點。

　　伴隨著闌珊的動作，原本想開口拒絕的白驀然腦海中突然多了許多東西，讓她一下子有點眩暈。

　　“闌珊，你——”白驀然輕輕地捶了捶腦袋，想要將腦海中的東西拿出，可是卻被對面的人一下子給握住，“小然，這是身為鳳族公主應(yīng)得的，所以不必因為是我給你的就選擇不接受，變得強大不是一味拒絕幫助，如何選擇，還是由你來決定?！?p>　　說完這一席話，闌珊輕輕地松開白驀然的手掌，不留一絲感情，恢復(fù)淡然無波的病弱公子模樣，在那開的姹紫嫣紅的杜鵑花中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那單薄的身影，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倒下，但他還在一步步地走著，直到那雙眼眸中溢滿悲傷，眼眶有些都有些微紅。

　　小然，你可知，我多再想擁你入懷；多想陪你一起修煉；多想與你看那曼殊沙華灼灼盛開，在上元那日和你看盡人間最美的煙火，坐在燈火闌珊處，就像那永遠(yuǎn)淀在他心頭的那一刻，你不是悲傷到極致，而是帶著歡悅趴在我肩頭睡去。

　　在人間時，我寵你護(hù)你，期盼你在重新歸來之前可以永遠(yuǎn)天真爛漫，從不敢做那些能勾起你半點回憶的事情，卻不曾想到如今到了這天界，你拒我于千里之外，連說話都帶著刻意的疏離與淡漠。

　　還真是可笑，曾經(jīng)傷你千百倍的他可以讓你歡顏，而我只能躲在背后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你。

　　……

　　那惹人心疼的身影終于消失在金燦燦的梧桐林深處，白驀然定定地站在那里，還保持著剛剛那個動作，玉手懸在半空中，腦海中緩緩出現(xiàn)鳳天訣的每一個字，神情恍惚。

　　也許是她錯怪他了，那一日他真的是在她最痛苦難耐的時候無法前來，也許姝凰說的對，她只是太痛苦了，才想著將一切責(zé)任歸罪于他人，企圖讓自己心里能夠再好受一點。

　　到底是她太過固執(zhí)了，那些本就無對錯的事情，她一直苦苦糾纏不肯放棄，這個曾經(jīng)讓她厭惡無比的鳳族卻無一人對她惡語相向，輕視侮辱，甚至她為了一己之私做出讓整個鳳族蒙羞的事情。

　　到最后，火煌心心念念著她的安慰，就連鳳皇都不惜為了她對抗天規(guī)，承受那天雷加身的痛苦，她又什么能耐再去犯錯，再去辜負(fù)這些在乎她的人希望？

　　說到底，還是她太過弱小，保護(hù)不了自己也護(hù)不住她在乎的人，有些東西，她也該忘掉了……

　　心中思慮萬千，白驀然終于想通了一切，不再抵觸腦海中的修煉之道，闔上眼眸，用心去感觸那每一個字。

　　既然她的敵人是魔界，她身上擔(dān)起地是整個鳳族的希望，那么她必然不能有一分懈怠！

　　“阿姊，你在干什么？”杜鵑花鮮紅似火，火海中卻偏偏踏出一道俊秀清雅的身影，驚蟄一步步走向還在認(rèn)真思索的白驀然，敲了敲了少女的小腦袋。

　　“阿笙，我修煉呢！倒是你，可是遲了？還有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敲頭嗎？萬一變笨了怎么辦？”白驀然知道來人是誰，揉了揉腦袋，撇嘴不樂意地開口道。

　　雖然對面的人是青帝，可總歸還是她的阿笙，在他面前，她即便是心思掩蓋的再沉重也能輕易地被打破，露出潛藏在心底的那一絲本性。

　　“阿姊若是變笨了，本帝保證也能給你治好?！斌@蟄笑意不減，語氣中滿滿都是寵溺。

　　“切，阿笙，別以為你變了青帝我就不能欺負(fù)你了，告訴你，就算你活了千年之久，只要你還認(rèn)我這個阿姊，我就能欺負(fù)你！”白驀然看著大變了個樣子，性子卻依舊跟從前一樣的那個驚蟄，猝不及防地踮起腳尖就拽住了他的耳朵，揶揄道。

　　“好，阿姊你欺負(fù)可以，可是你揪耳朵還是不要了吧?！斌@蟄抓過白驀然的手，緊緊握住，似乎篤定少女無法輕易掙脫。

　　“那阿姊問你，火煌今日去了你的長青殿，為什么又哭又笑，你是不是欺負(fù)她了？”白驀然拽不動，索性也就不掙扎了，當(dāng)了青帝的阿笙她當(dāng)然打不過，但是想到火火今日一反常態(tài)的樣子，她逮住機會又開口問道。

　　“她一個鳳族的小公主，阿笙能欺負(fù)她什么？如今阿笙是為青帝，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驚蟄一臉無辜地看著白驀然，哪里還有半分身為青帝的儒雅。

　　“阿笙，當(dāng)上了青帝，現(xiàn)在連說話都底氣十足了，是嗎？”白驀然沒有問出來個所以然，當(dāng)然不肯罷休：“你當(dāng)真沒有欺負(fù)火火，還是另有隱情你不想告訴阿姊？”

　　“阿姊，當(dāng)真沒有，時候不早了，你不要糾結(jié)于這件事了，趕緊去修行吧，阿笙今日陪你把飛天騰云之術(shù)學(xué)會?！彪m然說的滴水不漏，可是驚蟄還是有了點心虛，連忙尋了一個最吸引白驀然興趣的話題給岔開了去。

　　“好吧，看在飛天騰云之術(shù)的份上，阿姊就不追究那件事了，可是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能欺負(fù)火火，你知道了嗎？”雖然在天界也呆了半個月，可白驀然還是孩子心性，雖然還記著火煌，可一想到剛剛差點被摔的稀巴爛，立馬就被驚蟄給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一門心思全部都在了那術(shù)法之上。

　　“知道了，好阿姊，你先把這口訣施展一下看看……”

　　天空澄凈如水，地上赤株如火，兩道身影舞動，幾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