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我聽見雨滴砸在頭頂?shù)穆曇?,沉重的如同要把車頂打穿,腹部遺留的疼痛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嘶……”我下意識的捂緊腹部,逐漸清醒過來,我微微挪動了身子,發(fā)現(xiàn)白澤已不在車內(nèi),正當(dāng)我想掙扎著爬起身,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掀開了車簾,不由分說地將我拖了出去。
“重華……”
亭子內(nèi),兩個男子相對而坐,先是白澤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神示意對面之人……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聽我喚他,頗為無奈的撇過頭去,問白澤:“不是說解決了嗎?怎么人還活著?”
“好歹也是多年枕邊人,我總想著人家也是多情種,也該讓你們見上最后一面?!卑诐傻吐曊f道。
我聽著白澤這語氣,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什么東西突然消失了一樣,大雨淋得我眼前模糊,分不清是淚是水……
“重華……”我?guī)е安淮_定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他一遍
他轉(zhuǎn)過身來,面色薄怒,我掙開那小廝攙扶著的手,腳布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虛浮朝他走去:“重華……”
我渴望著他會過來扶著我,抱著我,可他就這么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體力不支跌進(jìn)泥水里……
最后,還是白澤將我扶了起來,對他勸道:“人家也是對你付出過感情的,盡管你不愛她,可已騙了那么多年,一個將死之人,你便是再順?biāo)淮斡钟泻畏???p> 我心里憋著莫大的苦楚,使盡全力甩開了白澤,再次摔在地上:“不用你假好心!”
白澤低著頭擦了擦被我沾上的泥水,無奈地道:“我這是真好意,才留你一命?!?p> 我直直的盯著重華,看他怒不可揭地走出來,一把將我提起來,狠厲地道:“你不要不識好歹!”
我瞪大了眼,驚訝于他突然對我的粗暴,我想叫他名字,他卻突然吼我:“不要叫我許重華!我實在是厭煩了!現(xiàn)在一聽見這個名字,我就惡心的想吐!你說許重華嗎?呵呵,十四那年岐山剿匪他死于亂刀之下,我被流放為質(zhì),為了活下去冒用他的身份娶了你,這些年我也算對你寬厚,也著實厭煩了你愚笨的樣子,所以……假死只不過是給你留個最美好的結(jié)局!偏偏你恬不知恥的糾纏不休,你可知差那么一點點,我的宏圖大業(yè)就毀在你手里了?我給你個體面的活法你不要,硬是逼著我臟了自己的手!可知我現(xiàn)在十足恨毒了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拼命地去握住他的手,慌張的道:“你騙我的!你騙我的對不對!”
“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他一把推開我,表情極其厭惡地后退兩步:“他就葬在岐山腳下,與他的過命兄弟作伴呢!當(dāng)年還是我親手埋的他,算是答謝他給了我這么一個體面的身份,你不信的話可以去瞧瞧,當(dāng)年為保身份不暴露,他的碑上連名字都沒有,無字之碑,極其好認(rèn)?!?p> “無字之碑……”我顫顫巍巍地念著,突然胸口好痛,呼吸困難,腦袋里回想起那時被明州追來的官兵追殺,我和蕭歌山分開逃命,我在那極度陰森駭人的墳地里躲了一夜,便是靠在那無字碑后睡了一晚……
“不!不!”你騙我!不可能!我嘶吼著,奮力地?fù)渖先ププ∷|(zhì)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卻冷漠地想扳開我的手,不屑一顧地道:“因為我不愛你,我甚至深深地厭惡你!我替你感到悲哀,那些個日日夜夜,你把我當(dāng)成許重華,與我耳鬢廝磨,云雨尋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你可悲可笑至極!”
“我愛你……”我低聲下氣的想要表達(dá)我對他從不是說說而已:“你知不知道,當(dāng)我聽見你死訊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刻隨你去了,還有我們的孩子,他還來不及睜開眼看一看這世界,我還沒來得及抱抱他,甚至為他取名字,他就也這么走了,我的父母,我的族人,全都被斬首菜市。我?guī)е鴿M腔仇恨流浪漂泊,每一天都在痛不欲生里掙扎茍活,可我一見到你,就想不管不顧地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怎么忍心這么對我?”
“你愛的是許重華!不是我!我是周辰訣!你所謂的愛,給的都只是一個早就死了的人!你把我當(dāng)成他,自以為是的付出愚蠢的感情,全都是因為當(dāng)時我是許重華,你是失憶癡傻的夏侯瑾!當(dāng)年你一個傻子,道聽途說便信了這莫須有的青梅之意,竹馬之情,你懂什么是愛?”他嘲弄地看著我,無比唾棄的道:“自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在唱戲,我甚至都沒有多看你一眼。所以請你不要,在滋擾我了。”說罷,他狠絕地抓住我的手腕使勁一撇,將我的手生生折斷,那么輕松地,又干脆利落地將我推給白澤:“將她帶走,我不想再見到她?!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
周辰訣留給夏侯瑾一個堅挺又冷絕的背影,可轉(zhuǎn)身之間他早已淚如決堤,他不敢發(fā)出一丁點聲音,死命咬著牙,任夏侯瑾歇斯底里的聲音飄散在風(fēng)雨里……
白澤,我會說服夏侯瑾離開齊國,永生不再相見,求你,不要在傷害她……
“殺了我吧……”我對白澤說。
馬車軸飛快的轉(zhuǎn)動著,白澤看著車外的風(fēng)景,沒有答話。
“殺了我!”我怒吼一聲,白澤放下車簾看著我,冷漠地道:“你應(yīng)該活著,痛苦不堪的活著,償贖你一生的罪?!?p> “罪?呵呵!”我悲苦一笑,低頭看著我不能動彈的右手,反問:“什么罪?是我愛錯了人,還是我就應(yīng)該死在那刑場上?”
“你錯的何止這些,從你成為夏侯瑾的那一刻,你就是天生的罪人……”當(dāng)年若是你家二房大小姐頂替成功,錯嫁周辰訣,之后就不會生出這么多事端,他也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為你做出錯誤的決擇……
四國交界處,沙海之地,從一輛馬車上,一名女子被扔了下來……
白澤掀開車簾,望著躺在沙地里捂著手痛呼的夏侯瑾,將她的包裹扔在她身旁,冷漠的提醒道:“別再讓我看見你?!闭f罷,便讓車夫掉頭離開。
我掙扎了好一會,也沒辦法自己爬起來,天上巨大的太陽晃的我越來越暈,難道,這里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想,應(yīng)該是吧……
我緩緩的閉上眼,腦海中回想起,那年梨樹之下,男孩堵著氣背對我坐著,那時,我要是再多一分女兒的溫順,讓一讓他,多好。
我就不會忘記他……
他也不會離開我……
重華,我來了……